關係再遠一點,就是喊少爺。
顯然,“一少”是個門檻相對高的稱呼,不是誰都能喊的。更說明了能這樣稱呼周遊的人和周遊家關係的不一般。
謝衍沒覺得自己能瞞過周遊,但是也沒想到自己這麼快被找到。
她被這鋪天蓋地的關係網遮得有點頹。
“衍衍,你應該乖一點。”周遊的手隔著頭髮,按在了謝衍的后脖頸上,他聲音低沉,聽不出具體的喜怒,但是謝衍知道他現在一定很生氣。
謝衍悶悶地問:“你今天不是該在南京嗎?”
周遊冷笑一聲。
謝衍不吭聲了。
酒廠的辦公大樓前陣勢嚇人,但嚴格來講不是周遊特意帶這麼多人堵謝衍。他下午確實有事,高新區有個和政府合作的項目今天啟動,他從新區趕過去的路上繞了一個大圈來這邊,一直等到謝衍出來。
他板著臉說:“你自己跟外婆打電話,說已經回來了。”
車前座還有司機,周遊還得勉強維持著平靜,他過度憤怒的時候,臉上會泛上血氣,嘴唇也比往日更紅。貼著他臉頰的謝衍轉頭看了眼他,湊過去親了下他的嘴。
周遊慢慢抬眼看她。
透過眼鏡片,謝衍看著他那雙極為漂亮的眼睛,抬眼時雙眼皮的弧度舒展,像打開了一把小扇子。
“我現在就打。”謝衍說。
一聽謝衍臨時有事回瀾水,外婆立馬錶示走的好,終於不會有人擾她清凈了。
謝衍一直趴在周遊身上,周遊也不推她,直到到會展中心了周遊要下車,謝衍才慢騰騰挪開位置。
周遊穿好外套剛下車,就有人圍了上來。他之前就吩咐過司機把謝衍帶去會場,身後車子開走,他和幾位同志向大門口走去。
沒幾個人發現他其實心情很不好。把私人情緒帶進工作是不可取的,他甚至在聊天的過程中笑了幾聲。沉如釋書記來的早,等他到現在,兩人一起去和到場的企業領導寒暄。
有幾個剛來的加入了談話,周遊看見了之前找政府談合作的外企生物製藥分公司的梁總,這次他帶在身邊的並不是以前見過的高管女士,而是一張新面孔。長相算不上很美,但勝在氣質溫和有談吐。
那夜震驚全瀾水乃至全國的“性交易”事件不僅毀了前任書記趙東風,也毀了那位高管女士的前途。或許唯一好點的是她並非體制內官員,不用受到黨紀約束,只需要承擔道德上的譴責。即便如此,發生這種事時,人們的口水也能淹死她,尤其這類桃色事件,喜歡評論時事的男性網民的眼睛都盯在她的下叄路上。
事情發生沒多久,高管女士自己申請調離大中華區。而那時的趙東風書記,還深陷權色交易的風波,又接連爆出工作上一系列重大失誤,差點引咎辭職。
梁總與周遊說話愈發客氣了。其實很多時候並不一定非要知道一件事情是誰幹的,只要知道這件事情發生后誰最受益,結論就大差不離。
什麼,沉書記?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被推上來的。都是人精,心裡過一遍就都悟了。
大約是之前得到了梁總的提醒,新·高管女士在和周遊說話時保持嚴格的社交距離,眼神清清正正,根本不想著以色謀福利什麼的,連帶著和其他領導說話時態度也格外端正,看起來不像烘托氣氛的花瓶,居然大小有個領導的樣子了。
周遊壓根就沒在意這個高管那個高管的,他分了點心神關注進入會場的謝衍。把謝衍帶過來也沒別的意思,就是要讓她待在自己眼皮底下。
謝衍也察覺出周遊的想法,所以找了個挺顯眼的地方,坐下來就不換了。身旁有人跟她搭訕,問她是哪個公司的代表人,她直接搬出了樂清輝在銀城的企業,銀城的企業跟瀾水有什麼關係,她就說她是來觀摩學習的,希望在這裡學習到一些管理企業的先進經驗。
能進入這個會場要麼得持政府組織印發的請柬,要麼得有高官親自引薦帶入會場,眾人不疑有他,聊著聊著謝衍還加了不少人微信。
會場活動開始了,照例領導講話。謝衍往台上撩了一眼,坐在上面的全是市委市政府的大領導,一水的黑色朝服,周遊拉低了平均年齡,越是面無表情,越是帥得一塌糊塗。
謝衍想起他的正裝外套還被自己弄濕了,眼神往他那一掃,正正好跟他對上視線。
心口猛地一跳,謝衍別過頭。
活動結束后謝衍跟周遊一起回了家。
雨早就停了,謝衍手揣在外套口袋裡,低頭看著路燈下兩個人的影子。
今天下午周遊幾乎沒和謝衍說話。到家的時候更可怕,晚飯時間桌上一片安靜,謝衍嘴裡含著根榨菜,遲遲沒有咬下去,生怕咯吱咯吱的聲音打破餐桌的死寂。
睡前,謝衍擦著頭髮進卧室,看見周遊在衣櫃前整理衣服,他洗的快,已經穿好了睡衣,謝衍坐到梳妝台前。
周遊忽然說:“佑之現在在醫院,還沒有醒。”
謝衍動作頓了頓,唔了聲。
“沉家人目前還不知道具體原因,但是早晚的事。”
謝衍轉頭看向他:“你還在生氣。”
周遊不語。
她走過去從背後抱住他:“那你怎樣能不生氣?”
周遊合上衣櫃門,轉過身,垂眼打量她:“先跟我道歉。”
“對不起我錯了。”謝衍從善如流,“我一意孤行,根本不聽你的話,還騙你,我保證下次一定……呃,應該,不再犯了。”
周遊從鼻子里輕輕哼了一聲。
謝衍態度良好:“你怎麼罰我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