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鳶的擁抱總是這樣用力,和她這個人一樣,有時候顧不上別人的死活。被禁錮在臂彎之間讓何之遠感覺有些窒息,對方的體重肆意壓在自己身上,讓人喘不太上來氣。
因為疲憊,何之遠不想動也不想開口讓楚鳶起來,就這樣靜靜坐著,直到呼吸漸漸平緩。
好香的味道。不是香水味,是沐浴露的味道。
楚鳶的脖子蹭著她的耳朵,頭髮與頭髮糾纏在一起,慢慢慢慢的,楚鳶低下頭,吻在何之遠肩頸處。嘴唇輕輕地磨,然後伸出舌頭,濕熱的舌舔舐過後,何之遠感覺到那一處的肉被牙齒叼住。
力道逐漸增加,從觸感到痛感。
“為什麼不喊痛呢?”
“好……”剛張開的嘴被捂住了,楚鳶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別說話。反正你這張嘴裡也吐不出什麼讓我高興的東西。”
沒說出口的話是好討厭,楚鳶這個人真的好討厭。
她還記得第一次惹楚鳶發飆時,對方說我不是你的保姆也不是你的媽媽。
不是保姆,也不是媽媽,卻一直住在她的家裡,偶爾給她買點什麼東西,還會幫忙開家長會。楚鳶到底是個什麼角色,十幾年前何之遠那個沒有發育完全的大腦想不明白,現在也想不明白。
楚鳶是母親的愛人,但卻不是自己的什麼人。
現在這關係更複雜了,這都怪楚鳶。
何之遠被捂著嘴,也許她可以像楚鳶那樣一口咬下去,但她不願意。張嘴就咬人,簡直和野人一樣。
“來,也摸一摸我。”
手被帶著來到光裸的皮膚,所觸的手感稱得上是細膩。楚鳶摟著何之遠的肩,跨坐在她的大腿上,濕滑的下身貼上了何之遠的腿面。
何之遠在察覺到那處的溫度后就縮了縮腿,楚鳶因為這動作軟了腰,沒骨頭似的依在何之遠身上,呻吟聲很惱人。
她不敢動了,楚鳶卻不懂什麼叫見好就收,她蹭著何之遠的腿,沒有壓抑自己的聲音。
楚鳶覺得何之遠就像某種大型抱枕,手感很好,摸起來軟軟的,雖然總是很兇的樣子但餅沒有危險,就算咬一口也不會被反擊。缺點是互動性有點低,但看到她被幾句話逗得臉紅的模樣,這點缺點就顯得沒那麼重要了。
何之遠的臉色紅得讓楚鳶覺得有些誇張,表情卻很正經,抿著唇思索什麼似的,八字眉掛在眼上又像受了委屈。
“在想什麼?”她忍不住問。
何之遠沒有想旖旎的事,她想到了高中的那一次吵架,不知道為什麼吵得那樣厲害,之前也沒少吵過不是嗎?她沖著楚鳶大喊你不要管我了,楚鳶冷笑著說誰稀罕給你當媽。
然後就真的沒再管,家長會也沒來過一次。老師不敢多問,何問心更是聯繫不上,因此每次家長會何之遠的位置都是空著的。如果是學生和家長一起開的那種,場面就更可笑了。
所以楚鳶不是什麼姐姐更不是媽媽,因為何之遠在書上看到過親人之間沒有隔夜的仇。
楚鳶就像是一個突然闖進家門的,不是小偷也不是強盜,而是不知道是誰的誰。雖然誰也不是,卻能很自然地吃吃喝喝,並且沒有一個人覺得不對勁。在何之遠就要習慣她的時候突然抽身走了,走就走吧,還留下一地狼藉。
“不要走神。”楚鳶拍著她的臉說。何之遠聽得出來她的聲音逐漸變得含糊不清,情慾和快感正在充盈起這副身軀。
“啊,哈啊……嗯,哈啊……”楚鳶的呻吟聲漸漸加重,無論何之遠在心底罵多少句不知羞恥都不會產生什麼影響,楚鳶依然擅自用著用的身體取悅自己。
再一次被緊緊抱住,何之遠已經快要習慣了這種感覺。
相觸的皮膚,炙熱的呼吸,親近到一定距離才能聞到的發香,以及心底某處被填滿的感覺,這就是構成一個擁抱的所有要素。她討厭楚鳶,這是不變的事實,但她也的確享受這個擁抱,這又是為什麼?
何之遠想起朦朧的幼兒時期的記憶,她記得自己被一雙有力的手抱著,記得母親用下巴蹭著她的腦袋,髮絲落在自己眼前。那些愛意已經隨著逐漸模糊的記憶一起消失,為什麼這個擁抱確實熟悉的感覺?
都是騙子,閉上眼睛是誰都一樣,擁抱就是擁抱,誰來抱都是一個感覺。既然楚鳶在用她的身體發洩慾望,那她為什麼不能閉上眼睛享受這個擁抱?
所以楚鳶是?
楚鳶是……
“媽媽。”
她在心裡默默念著,攬住了楚鳶的后腰。
在她面前的,是她的媽媽。因為她不小心扭到了手腕,所以媽媽安慰性地擁抱了她。
很疼啊,扭到手腕真的很疼,卻不想說的那麼疼,不能讓媽媽擔心。等沒有那麼疼了,反而把痛感說得很嚴重似的抱怨著,因為想要撒嬌。媽媽不會聽不見一般忽視她的呼痛,而是會將她擁得更加親近,就像現在這樣。
她沒有舔或者吻楚鳶的脖頸,儘管有那麼一瞬間她的確是想這樣做的。不可以這樣,因為母親和女兒不會這樣。
但是可以親吻臉頰,關係很好的母女一定會這樣做。
何之遠歪頭,親在了楚鳶的臉頰上。
手被扣著,接著十指交叉,有時還會被楚鳶帶著放到她身上。兩個人有點不知節制似的相互撫摸著,何之遠記得自己主動抱了她主動親了她,不記得還有沒有主動做其它的了。
很累,累到躺在床上就要睡著了,洗澡都不想去。
可是汗也流了,說不定還被親得渾身沾滿口水,不去洗洗真的好嗎?
楚鳶在身後躺著,一隻手搭在何之遠腰上。她說你先睡吧。
“你先睡吧”,說得好像後面還有半句台詞是“剩下的交給我來”,多麼貼心,就像媽媽那樣。
迷迷糊糊地睡了。雖然很累,第二天早上何之遠還是因為生物鐘早早地醒來。楚鳶還在睡,就在她身旁。
左手手腕的痛感減輕了不少,繃帶摸起來濕濕涼涼的,床頭放著毛巾包裹起來的冰袋,顯然昨天晚上睡著后楚鳶還幫她冰敷了。
何之遠想起醫生的叮囑,冰敷不能太長時間,敷半個小時要歇息三四個小時,以免凍傷。如果真的幫她冰敷的話,晚上的睡眠就很難囫圇了。
因為傷是楚鳶弄出來的,所以會愧疚嗎?可楚鳶看上去不是會有愧疚心的人。
為什麼要這麼做,又沒人請求她。
擺脫了夜晚波動的情緒,何之遠現在拒絕承認她願意把楚鳶當作母親吃一口代餐。
看著纏滿繃帶的手腕,全身赤裸帶來的羞恥感更加強烈。何之遠連忙找到睡衣穿上,她很怕去拿睡衣的途中楚鳶突然醒來,不過沒有,她一直在睡。
洗漱,換衣服,安撫百萬里的情緒,做完這一切后楚鳶還在睡。何之遠記得楚鳶是個愛睡懶覺的人,以前可以直接睡到中午,所以她沒叫楚鳶起床吃飯。
懶得管她,何之遠想,一會醫生就要來了,自己當然可以一個人看醫生,又不是小孩了。
所以在醫生問她楚小姐在哪時,何之遠面不改色地說楚鳶去上班了。今天是工作日,醫生不會懷疑,嗯了一聲沒再說別的話,全然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
手腕的傷沒有變得更糟,醫生幫她把繃帶拆了,換了新的上去。
“還是很疼。”
“疼也是正常的。”醫生說,“沒有骨折,不用太擔心。”
“……”
何之遠看著新的繃帶一圈圈將手腕再度包裹,心裡噎住似的不舒服。
醫生的回答沒有任何問題,何之遠卻總覺得敷衍。不知道是因為何之遠小時候裝病所以醫生總覺得她裝病,還是因為醫生敷衍過所以何之遠總覺得她敷衍。總而言之何之遠對這個答案不滿意,老有種期待落空的失望感。
至少多問兩句吧,都認識這麼久了。
“……我覺得有點頭疼。”何之遠本來坐在沙發上,說著說著就躺就踢了鞋半倚半靠地躺下了:“也有點暈,昨晚頭髮沒幹就睡覺了,是不是要發燒?”
醫生摸了摸何之遠的額頭,然後嘆了口氣。
頗為無奈的一聲嘆息,就像以前戳穿她裝病時那樣。
何之遠從沙發上坐起來,剛想為自己辯駁幾句,便聽到一聲拖著長腔的“怎麼了”。抬頭一看是楚鳶下來了,她隨便披了件睡袍就下樓,領子都沒有好好整理。那開口都快到肚臍眼了吧,何之遠看到她就忍不住撇嘴。
這下連楚鳶去上班的謊言也站不住腳了,醫生無奈地搖搖頭,露出了“我就知道”的表情,把何之遠的情況告訴了楚鳶,包括剛才她說的頭暈頭疼要發燒的事。
楚鳶“嗤”一下笑出聲:“她能有什麼事啊。”
她們就像幾年前何之遠還小時那樣,交換著眼神,心有靈犀地斷定了情況。一個說麻煩您了,一個說我先走了,把她晾在一邊。
何之遠重新躺進沙發里窩著,看著醫生離開,看著楚鳶坐在她身邊。
放在以前,這時候必然要挨一頓說教,楚鳶會嘟嘟囔囔地把她這輩子翻過的所有錯都拿出來添油加醋一番。好討厭,從來不肯聽她說話,上一次裝病都是六年前的事了,怎麼能覺得現在的她還會這樣呢。
她以為楚鳶會嘮叨她,但楚鳶沒有,她又看起了電視劇。
上一集剛和好的主角們又開始吵架,楚鳶看得很投入,瓜子都不嗑了。何之遠越看越覺得自己是個傻子,心裡燃著熄不滅的無名火,這一切當然都怪楚鳶。
在楚鳶點了下一集的時候何之遠再也忍不住,她從沙發上彈起來,跑回卧室鎖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