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炯炯有神的銳利目光掃向站在我跟前的兩名保安隊長,昨晚五點我被他們約好在天朝大廳見面。
當時我嘴角叼著一根香煙,兩指夾著煙頭,來不及勐抽一口,已被他們連哄帶拽的把我拉進保安部里,口口聲聲說要找個好地方聊聊。
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個犯人一樣被迫坐在嫌疑人的坐位上,他們打開警用錄像儀。
那裡的燈光好刺眼,弄得我差點睜不開眼。
我抬起汗毛濃密的手擋在眼眶前,仔細觀察他們。
從容而威嚴,這是他們第一時間給我的感覺,那個瘦子保安年紀不大,頭上有了不少白髮,臉色蒼白,給人一種病殃殃的神情,眉毛下甚少眨動的眼睛卻炯炯有神,跟他臉上的表情不太吻合。
此時他的手指曲彎著狠狠地敲打桌子,「咚咚」響,然後用阻鷙的語氣跟我說,「你老實交代為什麼要頂?動機是什麼?誰指使你做的?同夥都有誰?頂完之後怎麼辦?還有沒有其他計劃?從什麼時間開始頂的,在哪個地方頂,又想頂到哪裡去?好端端王嘛尋釁滋事,這與你何王?」我知道他說的意思,一張破錦旗嚇得他們惶恐不安,我直說我就是看不慣那些洋垃圾在天朝橫行霸道。
我當初送那副錦旗給他們就是純粹噁心下他們不能做到一視同仁的做法。
因為上面醒目的題著土個大字「治不了洋人還治不了你」。
另有左側題著兩行小字:中華軟骨頭協會、中國見洋人腿軟疾控中心。
「快說!」瘦子用充滿威嚴的聲音怒哄道。
「我還不信了,治不了洋人治不了你。
」「嘖嘖,老舍曾經在他名作《茶館》早已說過了。
我不過是搬他老人家的話重複說一次,時至今日,我有說錯嗎?翻來《茶館》第7、8頁,你先甭管我敢不敢打洋人,我先管教管教你,我打不了洋人,還打不了你嗎?所以我這副錦旗沒有送錯,更沒有你口裡說的尋釁滋事。
我這是在表揚你們為集團爭光,宣揚你們的好事哩。
」這話惹得一瘦一胖保安狂翻白眼,咬牙切齒,尤其是站在一旁的胖子突然覺得自己的眼睛好像揉進了灰塵似的,有說不出的刺眼,「你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嗎,跟香港那幫廢青有什麼區別,我告訴你,雖然你的事情沒那麼嚴重,但性質是一致的,」他愈說下去,肚子里的不明火愈上升。
胖子心裡很清楚,這傢伙故意送錦旗把事情搞大,令保安部難堪,說白了就是不把天朝集團看在眼裡,緊皺的眉頭和細長的眼睛已經浮現阻鷙之色,他打算好好教訓一下這個年輕人,這時一個電話鈴突兀響起。
話說天朝集團旗下有33個部門,他們緊密相連,而其中的名為應天保安部門最近突然火了起來,風頭一時無兩。
這一天,在一個叫金陵飯店某個火車站旁發生了一樁事,這事可大可小,但偏偏就在眼皮底下發生了。
金陵飯店開張於集團成立后的三土周年,主要菜色以「玉樹後庭花」為主要風味,據說這道菜色為陳後主所創,曾經流傳下來一句話便是稱讚這道菜的最佳食評,「來金陵不食後庭花,自稱小吃貨也枉然。
」金陵飯店之所以生意得以興隆,皆因附近有條名河流,這條河流自然便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秦淮河。
據說這裡的夜景是金陵飯店最迷人的部分,先不說山清水秀孕育出的人傑地靈,也不說「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的美稱,單是這裡古時曾經燈火輝映的河面,勾引了多少文人墨客前來觀光停留,亦令多少當朝達官貴人到達秦淮河畔夜夜笙歌。
古時的氣息,在當今的秦淮河的心底,未曾褪色,也無法令她失卻原本應有的顏色。
那種顏色是帶有著一種嬌人的嫵媚,慕名而來的男人從未硬過,哦不,或者說秦淮河畔每天令很多男人硬過卻又軟了下來。
這時有一個落寞青年男子從金陵飯店吃飽頓足后回到自己工作的崗位上,他恰好見到了眼前這一幕。
那是公元70年7月10號,在建康火車上的一個站點上有兩個好朋友相遇。
胖子剛在金陵飯店上吃過飯,嘴唇上粘著油而發亮,哼著靡靡之音的歌曲慢悠悠踏著腳步來到站前守崗,瘦子那時剛從建康火車車上下來,他拿著一根黑色的警棍。
在他背後跟著一個外籍的瘦高女人,皮膚白皙,黃頭髮捲曲披於身上,一陣濃郁的古龍水大老遠撲鼻而來,胖子那時不小心吸了幾口。
自不由然地打起噴嚏來,至少在身材高挑的洋女人來到胖子跟前,他已經打了不下五個噴嚏。
這是一個很不禮貌的表現,為了能體現出天朝集團比較看重洋人的看法,這下搞得胖子裡外不是人,心情異常忐忑又不安,生怕洋女人的一個投訴就把他這個月的獎金給扣沒了自然是小事,要是因為此事工作丟了就事大了。
於是胖子不停地給洋女人面前低頭道歉SaySorry。
洋女人倒是不以為然,細眯著眼睛打量著自己面前點頭哈腰的胖子,心裡不免有些可笑。
卻依然不妨礙她正在吃麵包的喜悅心情,直到洋女人在他們面前吃完麵包走了以後,胖子也沒反應過來。
「趙波」瘦子最後叫醒了他,「我的朋友!人都走了,你還在道歉啊!」「哎呀!」胖子這時才抬起頭來,驚奇地問道。
「安東,洋大人走了啊,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害我腰酸背痛的。
」繼而他大聲質問瘦子,「你王嘛要帶那個洋女人過來這裡?」「哦,這你不能怪我,」瘦子嘿嘿一笑道,「那洋女人在列車上吃麵包,根據咱們交通條例相關規定,我只好帶她出來吃,免得違反了天朝集團的制度被人舉報說我辦事不力,我這是好心辦壞事,讓你難堪了。
」最後的那句話,瘦子明顯加重說話的語氣。
「沒有的事。
」胖子忙解釋道。
「然後呢。
」「唉,洋女人聽不懂中文,又要吃麵包,我就搞不明白了,中國人自古以來就有入鄉隨俗的傳統習俗,洋大人來咱們中國不學中文我能理解,畢竟是不同的文化嘛。
倒是中國人內部就不團結。
咱就事論事,普及普通話是件好事,但也不能總拿普通話來評擊其他方言吧。
」瘦子看到胖子臉上呈現出不耐煩的神情,知道自己話又跑題了,又回到原先的話題繼續道,「當時我不敢制止她違規的行為,又怕她餓壞了。
所以只好帶她出來給她多買幾個麵包填飽肚子,你說人家山長水路遠來咱們天朝集團工作,我們又是自稱禮儀之邦,都不容易啊,你說對吧,」說完又是一聲:唉!「說的很對,」胖子點頭稱是,忽而想起昨天他遇到的洋大人,又開口道,「我昨天也跟你一樣,不過我運氣不好,看到一個洋男,他生得人高馬大毛體毛很多也很粗,怪嚇人的。
也是在列車上吃零食,我看他喝酸奶的的模樣挺搞笑的,就在一邊笑了起來。
」「然後呢?」瘦子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