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安撩開珊瑚做的帘子,走了進去。
陸謙誠竟然也在裡面,看到他們,微微一笑。他帶著一副金邊眼鏡,正在打量手中的洋鍾。
蘇慕北湊過去。櫃檯后的老闆把那鍾撥到正點,雕刻鏤花的窗口打開,一個紅臉小人走了出來,擠眉弄眼,手中鼓槌落下,敲擊出鼓點。紅臉小人回到窗后,又有個綠臉的出來,邊扭屁股邊敲鼓。輪番兩次,方才停止。
蘇慕北看得有趣,道:“我在美國也見過類似的座鐘,但沒有這件精緻。”
老闆忙道:“小姐好眼光。這可是從宮裡流散出來的物件,一般人家哪裡能有福享受。”
陸謙誠不置可否。
謝長安走了過來,把那鍾反轉,看到背後有英吉利敬獻孝和睿皇太后的字樣,對陸謙誠笑道:“按這個推算,該是道光時候的東西。你撿到寶貝了。”
老闆臉上笑開了花,向謝長安恭維道:“這位爺是行家。”
“既然四少爺都開口說話了,想必不會錯。”陸謙誠把鍾推到老闆面前,“幫我定做個盒子,明日派人來取。”
老闆笑呵呵點頭答應,招來夥計,囑咐一番。夥計捧著鍾到後院去了。
謝長安手指敲擊著櫃檯,眼眸瞥過貨架,在金帛珠玉,異寶奇珍間忽而轉回,落在一件牙雕上,唇角彎起。
老闆為人精明,不待謝長安開口,已把那牙雕取了下來,放在櫃檯上。
“雍正時期的東西。”老闆道,黝黑的臉龐微微泛紅,只覺今日利市,財神爺臨門,勢必要大賺一把。
牙雕在謝長安手裡把玩了一會。蘇慕北看著那略有些泛h的玩物在謝長安修長白皙的手指間上上下下,不知他在想什麼。
謝長安看到老闆殷切的目光,微笑道:“這牙雕哪來的?”
老闆臉上變色,說話開始結巴:“這……這是朋友周轉過來的。”
謝長安挑眉。
老闆忙道:“貨是絕對的真,您不信……”
“我信。”謝長安打斷他,指了指貨架上另一個匏器鼻煙壺道,“兩個一起,多少錢?”
開春后沒多久,謝家老爺就隨著北上的商船去了英吉利,說是外出遊歷,實則是換個地方消遣。
這一去就是三個月。三個月中,謝家的公子哥兒沒了父親的管制,活的十分滋潤。雖說即便謝源在家,也不怎麼管理府中事務,對幾個孩子的管教也都撒手給大夫人努爾瓜氏,但父親畢竟是父親,總有一種不可觸碰的威儀,和不能頂撞的權威。
所以謝家公子哥兒在謝源面前也都是恪守本分,不敢過於逾矩。
三個月後,謝源歸家,在家裡呆了幾天,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謝源在書房來來回回走了無數遍,終於問身旁服侍的老管家:“我放在桌案上的鈞窯大紅雙耳瓶哪裡去了?”
不止是大紅雙耳瓶,還有博古架收藏的乾隆仿漢玉圭,客廳擺設的玉雕佛像,雍正時期的匏器鼻煙壺,許多珍藏的寶貝全不見了。
饒是一生恭敬執禮,提倡修身養X的謝源也發了怒,把四個兒子都叫了過來,怒氣沖沖地開始說教。
兒子們站成一排,均不言語。
謝源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內。”
兒子們洗耳恭聽。
謝源苦口婆心,諄諄善誘:“只要承認,可以不再追究。”
謝長梧看了眼謝長安,後者一臉無所畏懼。
謝長梧搖頭,道:“父親。”
謝源滿含期待地望向他:“你要招供?還是供出別人?”
謝長梧無奈:“子虛烏有,何來招供。我政務繁忙,實在沒有時間陪您討伐家賊。”
謝源怒火陡升,指著他道:“你在外面做的那些個事,別以為我不知道!我謝家世代忠孝,這一輩竟然出了你這麼個軍統少將,真是T面的很啊!”
他向來不喜歡這個大兒子的所作所為,新仇舊恨襲上心頭,甩下一句“不承認,全都在祠堂里跪到天亮”就出了書房。
謝源走後,謝家四個兒子不情不願地去了祠堂,跪在祖宗牌位前大眼瞪小眼。
謝長安一雙黑眸亮晶晶地望向謝長梧。謝長梧黑著張臉,並不理他。
謝長安道:“我從潘家園尋到兩件寶貝,大哥要不要看?”口中問著,手已經伸到懷裡,取了兩件物事出來。
謝長博一看到那東西,臉上變色。謝長齊的神情也有些不自然。
謝長梧察覺出什麼,眸光掃過謝長博和謝長齊,從謝長安手中接過牙雕和鼻煙壺,道:“父親說丟的那些東西中好像就有一件牙雕和一個匏器鼻煙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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