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此人家中世代行醫,前幾日隨父親被招入謝府為謝夫人診病,那時謝長錦正侍候在旁,因為私下傾慕這位名媛,他偷偷瞥過幾眼,印象深刻。
大廳內立刻躁動起來,有些脾氣火爆的開始敲桌子砸板凳,怒氣沖沖地質問經理,自己花了那麼多錢,一個月前就開始排隊,就為了等這場戲,到頭來你們卻弄了個冒牌貨糊弄我們?
經理百口莫辯,一時群情激憤,也有說少女唱的好的,都被那些想要看熱鬧,趁機起鬨搗亂的聲音壓了下去。有人掏出報紙,仔細查看上面謝長錦的半身照。有人推翻了桌子,叫著讓台上的少女卸了妝容,給他們辨辨真偽。立刻無數人附和,大多都想看那少女樣貌如何,是否真是謝長錦,倒在其次了。
於是大家朝戲台看去,台上空空蕩蕩,哪裡還有嬌俏少女的身影。那拉琴的先生倒還在,微微搖頭,正用一方素白帕子擦拭手中略顯老舊的胡琴。
大堂鬧得正歡的時候,謝長安偷偷從後門出來。外面等著一睹謝家格格顏色的地痞們看到他愣了片刻。後門雖然不比前門人頭攢動,但也擠了不少的人。那些混混們看到出來的不是謝長錦,卻是個俊朗公子,不知不覺讓出條道來。
謝長安微微一笑。他身穿長袍馬褂,眉目如丹青描摹,紅唇白膚,這一笑竟似有萬種風情從那丹鳳眼中流出。混混們招架不住,不覺又退了幾步。謝長安邁開長腿,穿過人群,走出了帽兒衚衕。
進了謝府大門,謝長安稍微收斂臉上神色,悄悄問門口侍立的管家夫人可還在生氣。
管家老吳也學著他的樣子,湊到他耳邊道:“夫人的氣已經消了,只是說你胡鬧,正等著你回來打板子。”
謝長安嘿嘿一笑:“她才捨不得打我。”
老吳搖頭:“其實這也怪不了四少爺,大小姐鬧脾氣不願上場,四少爺如果不去,那幾千號票友可怎麼打發。”
“他去了,更是會壞事。”
一個冷厲的聲音從花架後傳來,老吳嚇了一跳,忙彎腰行禮:“大少爺。”ⅹУǔsℎǔшǔ㈨.Ⅽòⓜ()
謝長梧從丁香花影里走出來,鐵青著一張俊臉。
謝長安卻不怵他,笑嘻嘻湊上去:“大哥怎麼躲在那個地方,好的不學,偏跟三姨娘學那聽牆根的本事。”
謝長梧揮掉他扯著自己衣袖的手,冷冷道:“娘那裡你自去解釋,雖不會打你,一頓說教是少不了。”
謝長安摸了摸鼻子:“知道知道。”見他往外走,忍不住問:“大哥這是去哪?”
“去南國飯店給你收拾爛攤子。”
謝長安笑道:“有你的警衛隊在,那些個刁民也鬧不起來。”
當初謝長安找到謝長梧說要替大姐唱這齣戲,謝長梧本來並不同意,經不過他死纏爛打,派了手下警衛隊去南國飯店維持秩序,保險起見,還特地讓他們帶上槍。
剛剛警衛長來找謝長梧,把上午事情經過一五一十的稟報了。謝長梧知道謝長安的毛病,出現什麼變故都不覺得吃驚,只冷冷聽完,讓他先去把起頭鬧事的人拘禁了,自己不急不忙地換了衣服朝外走,剛走到丁香花架這兒,就見罪魁禍首在門口跟老吳咬耳朵。
謝長梧不再理會謝長安,竟自往外走。
謝長安在門口站了會,見他上了汽車,揚長而去,方才訕訕地朝府內走。
老吳跟在後面問:“四少爺去哪?”
“還能去哪,去夫人那裡挨訓咯。”
蘇慕北拎著行李,眼睛四下打量這所房子。
走的時候趙家這宅子還乾淨漂亮的很,門口也經常停著私家轎車,可謂往來無白丁。如今觸目所及,荒涼清冷,外面的台階上生滿青苔,跟院子里齊腰高的雜草綠成一片。
二樓的窗子被推開,總角的丫頭看到她,輕喚了聲,跑下樓來。
門很快開了,丫頭羞澀地朝蘇慕北笑:“阿爺在打掃房間,沒想到你回來的這麼早。快進來吧,蘇小姐!”
蘇慕北穿過滿院荒草朝里走,蕾絲裙擺上掛了幾顆苜蓿。蘇慕北指了指院子:“這些草要儘快鋤去。”
丫頭點頭應了,轉身跑去屋內。蘇慕北不明所以。她又回頭說道:“我去尋鐮刀。”
蘇慕北在樓下站了會,方才進屋。樓下的桌椅陳設都被仔細擦拭過,雖然老舊,但一塵不染。一個年邁老叟步履蹣跚地從樓上下來,手中拿著柄大鐮刀。
蘇慕北靜靜看著他,時光彷彿又回到了五年前,這所房子里的點點滴滴,清晰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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