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漁醒來的時候,身邊早已空空如也。
抓過床頭的手機一看,鬧鐘還有兩分鐘才響。她果斷又躺回去往床裡面一滾,準備把這兩分鐘睡完,結果手機就震動起來。
她又滾回去,看了眼來電顯示才接起電話:“喂,舅舅,幹嘛呀?”
“你這孩子,給你打電話還能幹嘛?說多少遍了都記不住,舅搬新家了!今晚過來吃飯!”
何明華要是不提醒,陸漁還真沒想起來還有這事。陸家破產,旗下的物流公司一併跟著查封抵債,負責物流公司的舅舅賣了原來的房子,給兒子續交了私立中學的學費,剩下的買了輛大貨車,靠跑長途賺錢。
短短不到叄年,又重新買了房子。由於說了太多次搬新家要過去吃飯,以至於陸漁潛意識裡已經過去吃了太多次飯。
“好好,我下班了就過去。”
“下班?下什麼班?”
陸漁清清嗓子,“舅,我找到工作了,美術老師。”
“喲!那今兒就是雙喜臨門!我讓你舅媽多弄倆菜,你再叫上小宋,咱一家人好好聚聚啊。”
手機又震動了下,是鬧鐘提醒,陸漁坐起來:“他哪有空啊,醫院都忙死了,你也別老去打擾他啊。就我自己去好了,要不要我順路把小衍接回來?我上班地方離他學校還挺近的。”
“不用!那麼大了還接什麼接,叫他自己回來!”
“那行吧,舅我這都到點了,得去上班了啊。晚上見!”
“好嘞好嘞,舅也發車了,正往回開呢。”
陸漁掛了電話就準備去洗漱,剛下床腿一軟,差點跪下去。腿間還有些澀痛,不知怎麼的她就想起了那句老話。
咬人的狗不叫。
要是把宋習墨拴根繩帶出去,上到八十八的老太太下到八歲的小女孩,那就沒有不吃他這一款的。準保清一色地誇他一表人才還能幹,說起來事業上生活上他的確算得上能幹,可其他方面呢?看著清清冷冷跟女生話都不多說一句,實際上最能折騰人了。
可這種事真要往外說,說不準還要落個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埋怨。嘖。
她一邊刷牙一邊盯著鏡子里的眼下烏青,還有頸間那些痕迹,選擇性地把昨晚的歡愉忘得乾乾淨淨,罵罵咧咧地畫了個濃妝。
出來叄兩口吃了桌上擺好的早餐,陸漁背著她的名牌包包出了門,然後又殺了個回馬槍。
“我今兒要是遲到就是你倆害的!”她纖細又乾淨的手指撕開一袋狗糧,拎著走到陽台一看,食皿里已經倒好了狗糧和水,里奧正吃得不亦樂乎。
行吧。
她把狗糧往旁邊一放,安心地出了門。
好在第一天上班沒什麼正事,就是熟悉熟悉環境和上課方式,再了解些學員資料。這家美術培訓機構是會員制,採用一對一和小班制教學,從幼兒興趣班到申請國外藝術類院校特輔班應有盡有,任職的老師也大都是國外知名藝術院校畢業的海歸,最低也是碩士學歷。
要不是自費開過幾次叫得上名字的畫展,陸漁是進不來的。但她這人別的沒有,就是自信心滿滿,周身名牌還甩著一頭大波浪,一副“你不用我就是你的損失”的姿態,逗得主理人哈哈大笑,最後一拍板錄用了她。
陸漁懶懶散散地過了二十年的大小姐生活,除了奢侈品和派對,唯一感興趣的也只有畫畫了。不管畫的還不好,這畫筆自四歲拿起后就沒再放下過。她看了無數畫展,原來的家裡堆了上千幅叫得上名和叫不上名字的畫作,論功底論常識,她其實也不輸那些海歸。
晚上六點,陸漁剛拿起包就聽見裡面電話響。
陸漁以為又是何明華,看都沒看接了電話就往外走:“幹嘛呀舅,我正往那邊走著呢。”
電話那頭傳來輕佻的笑聲:“喲,外甥女兒,這上了班還學會自降輩分了啊?”
陸漁一聽,翻了個白眼,“你給我打電話幹嘛,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哎你就這麼跟舅說話啊?等你半天了都,趕緊下來。”
陸漁一臉的莫名其妙,直到出樓看見那輛騷包的跑車才知道林森來幹什麼了。
這孫子是來顯擺新車的。
林森是陸漁認識的所有富二代里長得最出挑的,個高腿長本來就佔優勢,那張帥臉還是純天然的,精準遺傳了他那位超模媽的所有優點。
可惜倆人從小一起長大,早在陸漁還因為言情小說里的一個吻而臉紅心跳時,林森已經交了不知道多少個女朋友。他乾的那些烏糟事陸漁比他親媽還清楚,因為極其看不上林森亂七八糟的私生活,所以兩人的娃娃親還沒開始就黃了。
見陸漁出來,林森挑眉:“下班什麼安排,吃飯去?坐我的新車。”
“不去。”陸漁拒絕得毫不留情。
“幹嘛,專門來慶祝你脫離無業游民狀態的,老吳還等著跟咱開視頻呢。”
老吳,就是吳之語,小時候跟陸漁不打不相識,最後成了那幫紈絝子弟里的打架尖子。
“我今晚要去我舅家,早就說好了的。再說上個班有啥可慶祝的,你們這幫人就是遊手好閒,屁大點事都要開個party慶祝。哪涼快哪待著去。”
這話說得大言不慚,全然忘了她陸大小姐曾經因為染了一個漂亮的發色都要開一整夜的party慶祝的光輝事迹。
“真不去啊?我地方都訂好了。”
陸漁頭都不回:“不去。”
身後林森開車追了上來,停在陸漁旁邊:“那我送你過去,天都黑了打車多不安全。”
這回陸漁沒拒絕,現成的跑車不坐白不坐,剛坐到副駕駛,陸漁就發出一聲滿意的讚歎,想當年她也有過買車跟買包一樣的揮霍生活啊。
“怎麼樣,我這定製款。”林森駛出停車場,“不過你這上班也不開車啊?”
“瞎啦,沒看見我穿的高跟鞋?開車還得換鞋,麻不麻煩。”
“宋習墨不送你?”
陸漁聳聳肩:“他忙,有那時間還不如多睡會兒覺呢。”
一路說著話,就到了何明華家的小區,小區不是新盤,看得出有些年份了。外來車輛都能直接開進去。
“哎,你說我是不是應該買點東西,舅搬新家,我空著手去不大好吧。”
陸漁正對著鏡子擦掉口紅,一聽這話她把鏡子合上:“你還要上去?你上去幹嘛。”
“來都來了,順道吃點唄。“
以前林森就沒少在陸漁家蹭吃蹭喝,用林森的話來說,就是他家餐廳根本不像餐廳,像會議室,飯桌上開口就是股票聽得人腦袋大。
陸漁習慣了林森這種不拿自己當外人的做派,也沒阻攔:“那你買吧,買貴的啊。”
二十分鐘后,整個樓道都是陸漁哈哈大笑的聲音。
林森把大包小包的禮盒果籃放到門口,又把那輛酷炫的山地自行車給扛了上來,最後瞪了眼笑得沒心沒肺的某人:“沒電梯你不早說!早說我就給這樓送個電梯唄,以後來還方便。”
陸漁隨手按了門鈴,順帶著還嘲笑了林森一把:“你什麼體力啊,搬個山地車給你喘成這樣。還以後來,這是我舅家又不是你舅家,真不拿自己當外人。”
林森斜靠在欄杆上,隨口就說:“你舅不就是我舅嗎,我怎麼就外人了,咱倆小時候還定過娃娃親呢。”
咔嚓一聲,門打開了。
陸漁看見門口的人,張了張口,一聲舅舅沒喊出來。而斜靠在一邊的林森看見開門的男人也是下意識就噎了一下。
倆人都沒想到,開門的人會是宋習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