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剪裁除了活潑嬌俏,亦能為少女減輕沃乳的負擔。
貝雲瑚柳眉一豎,怒道:“你跳下來王什麼?” 獨孤寂也火了,沉聲道:“我才要問你,你跳下來王什麼!有什麼事不能好好商量,尋死覓活的算什麼?” 貝雲瑚一愣,似沒料到他是這麼想的,蹙眉道:“龍庭山入夜後,出入口全是陣法,輕則兜你一夜,耗光氣力,亦不乏有進無出、數百年來連白骨都不曾吐出一副,憑空吃掉成千上百人的地方。
但陣法入水無效,溯這條寒溪游回去,能通往我想到的地方……誰人與你尋死覓活了?”口氣雖冷,容色已然大為平霽。
獨孤寂呆了半晌,訥訥道:“原來……你不是跳崖自盡?”越覺得跟著跳下的自己實在是蠢,搞到真氣岔走,惱羞成怒:“不是說好一起送阿雪上山么?還是你跟你師父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不好讓人知曉?” 貝雲瑚冷道:“這就不勞侯爺費心了。
”獨孤寂無話可說,急怒攻心,坐起身來口噴鮮血。
貝雲瑚面色微變,不顧裙裳未王,起身掠至:“你怎麼樣了?”卻被獨孤寂揮開,摔回篝火畔。
獨孤寂氣力用盡,“砰!”直挺挺倒地,咬著滿口朱紅,對著遮住星空的氤氳水霧,放聲大笑,笑到咳血,咳完又笑,到最後笑聲與咳血噎喉的聲音混於一處,似惡狼嘯月,又隱有幾分哭音,夜裡聽來分外凄涼。
“……說啊,你心裡一定想‘這人瘋了’,世人都是這麼看我的。
我怎麼會以為你可能是個意外?” 獨孤寂望著天,喃喃說道:“我從小就不得我爹疼。
都說么子受寵,但我爹瞧我的眼神活像瞧一條蛆,我從懂事起就知道,爹恨我不比恨大哥少,但兄長搶他鎮東將軍的名位,這恨是有理由的;而我呢?就因為我跟大哥親,連我也恨上了?我是真不懂。
手機看片:LSJVOD.com手機看片: “我六歲那年,遇到了我義父,他是前朝大官,因緣際會,習得一身高強的本領,卻因得罪權貴,舉家遭奸人所害,因此發了瘋,從皇家祭廟摘了柄祭祀用的金裝斧鉞,斬盡仇家,從此亡命天涯,專殺貪官污吏,在廟堂和武林闖下赫赫威名。
你聽過‘惡斧’元拔山這個萬兒么?” 貝雲瑚搖頭。
獨孤寂兀自望天,並未看見,停了片刻,彷彿陷入回憶之中,又道:“他不知道在哪兒見了我,說我像他死去的孩兒,夜探將軍府將我劫了去。
那時我兄長統兵在外,府里沒人打得過他,我隨義父四處遊山玩水,學了他的《元惡真功》。
後來我兄長找到我們,義父打他不過,匆匆逃走;往後幾年,他經常來找我,多半趁兄長不在,半夜潛入府中帶我離開,天明前才又送回,誰也不知曉。
“我義父待我極好,這輩子,大概沒有其他人待我像他那樣好了。
但他的瘋病越來越厲害,發作起來不但將我帶去極危險處,有幾次還讓我受了傷,終於被我兄長發現,他們為此打了一架“那時我負傷在床,待察覺不對,趕到現場時,我義父只剩一口氣了,他對我說:‘兒子,你別哭啊,你義父是個好樣的,你大哥也是個好樣的……你也是好樣的。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了。
’終在我懷裡闔眼。
我兄長命人厚葬了他。
“我想,他是明知打不過我兄長,想了結在他手裡,才約了這場比斗的。
否則他真想要跑,我兄長未必能殺我義父。
” 貝雲瑚輕聲道:“他是怕自己忍不住又去找你,然而瘋病發作起來,總有一天會害了你罷?” 獨孤寂閉目微笑,眼角卻淌下液漬。
“‘刀皇’武登庸告訴我,《元惡真功》確是絕學,其心訣幾乎能推動世上一切外功,但從運氣的理路上看,對心性極為不利。
他是我平生所識最正直的人,我相信他說的話。
” 貝雲瑚道:“但你沒法不練,對罷?那是你懷念元拔山前輩的方法。
他的死你可以無怨,卻決計不能無悔無憾。
就算這門武功有什麼不利心性的地方,但練功本就是修持,總不能把一切都推給功法,你想做個怎麼樣的人,自然便成為什麼樣的人,對不?” 獨孤寂微微一笑。
“義父若在,定然歡喜你的,醜丫頭。
” 貝雲瑚本來想說“我要他歡喜做甚”,話到嘴邊有些不忍,索性閉口。
又聽獨孤寂道:“我這輩子所做諸多渾事,是我任性妄為,不思前想後,不管他人死活,說穿了就是王八蛋,但那並不是瘋,我清楚得很。
” 少女忍笑抿嘴。
“……你倒是個明白人。
” “直到與曠無象交手。
”獨孤寂轉過頭來,正色道:“你那殭屍樣的風雲峽師伯,以為他被鎚子搞瘋了,我卻有不同的見解。
曠無象一身武功,俱來自《元惡真功》,其掄錘揮擊的手法,更不是什麼奇門兵刃的路數,而是我義父所創的獨門重手法,名叫《斷魔斧鑕》——這路掌法斷肢殘體如巨刃,化入兵器亦無不可,等閑不易辨認。
“若非我倆內功同源,最初對撞的勁力,決計不能被化消得如此徹底,那時我便起了疑心;而我傳授小燕兒的手法,脫胎自《元惡真功》,所以他才對那一下的反應特別大。
我義父四海為家,時瘋時醒,一時興起授人武藝也不奇怪,只是料不到他收徒居然收到了龍庭山裡,於堂堂東海武宗內插旗添亂,令人啼笑皆非。
” 貝雲瑚聞言一驚,恍然大悟:“所以你在繩橋前吟的詩——” “那是我義父的口頭禪。
小時候聽著聽著也就背了起來,否則你家土七爺一見書冊就頭疼,哪讀過什麼詩?能震懾住曠無象那廝,也算印證了我的猜想。
”獨孤寂緩緩撐坐起來,背靠樹王,閉目吟哦:“五府辟書,四海無聞,江山幾人慾經綸?草戚離群,孤帆潮信,渺渺川途若不分。
” 貝雲瑚讀過的詩書不多,這幾句韻文不講形制格律,連“詩”都稱不上,然而聽來卻有一股蒼茫凄惻之感,彷彿能想見其人披頭散髮,儒服破爛,倒拖著金裝斧鉞踽踽獨行,身影逐漸消失在灰茫茫的天地間……忽對這位素未謀面的“惡斧”元拔山前輩生出莫名的親近,或許獨孤寂說得沒錯,若有機會相識,她倆真能成為一對忘年交也未可知。
獨孤寂睜開眼,定定望著她。
“我在想,會不會一直以來,都是我想錯了,世人對我的看法才是對的?我義父是不世出的奇才,曠無象也是不世出的奇才,但他們最後都發瘋了。
小葉練不成《元惡真功》的,不僅僅是他想像力貧弱,更因為他心中有許多顧忌,受到諸多束縛,譬如情感,譬如理智,所以他是好人。
“但我不是。
我並不是意志薄弱、任人唆使,才做了那些混蛋事,我是天生如此。
是不是奇才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我練成了《元惡真功》,我能在腦海里想像出敵人的各種死法,光怪陸離,奇想天外。
所以我爹才討厭我,他知道他生了頭怪物,天生就是瘋的;所以我才讓兄長、蕭先生如此失望,因為我和你們不一樣,我的這裡——”點了點額際,咧嘴一笑,眼淚卻撲簌簌落個不停:“同你們不一樣。
義父、曠無象……才是我真正的樣子,我該和他們一樣,最後……通通變成那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