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龍舞 - 第380節

就在女郎分神說話之際,竹虎趁喬歸泉纏住長槍,挺劍徑欺中宮,也學忽傾城搶短。
他待己不如忽傾城狠辣,但《狂宵無明刀鎖夜》畢竟脫胎自一部上乘邪劍,以擬春劍銳不可當,嗤嗤幾響,辵兔被忽傾城扎裂的衣襟應聲迸開,連同鎖子連環甲和底下的棉布單衣一齊碎裂,露出鎖骨下的一抹膩白酥胸,以及裹著跌宕雙峰的滾銀茜紅肚兜來。
葉藏柯渾身劇震,彷彿穿越時光渦流,回到月下的晾衣竿前。
不小心看到在浴盆中睡著的小姐胴體、又無法離開上鎖獨院的少年,對那件兀自滴著水珠的濕濡茜紅色肚兜,握住硬得隱隱生疼的滾燙陽物咬牙捋動,苦澀的青春就這麼在手裡恣意昂揚,洶湧地噴薄而出——落拓漢子如夢初醒,望向女郎的溫柔眼神僅維持了一霎,右手食中二指如電伸出,捏住擬春劍的劍脊。
竹虎神一奪無功,兩人對了一掌,竹虎只覺掌輪如遭鐵鎚毆擊,想不通掌勁如何能比拳勁更加剛猛,甩手微一踉蹌,驀地一股奇寒真氣自擬春劍的劍柄透入,刺得他趕緊撤劍,改拾另一柄單刀接敵。
葉藏柯以《淬兵手》與《調砧手》奪回長劍,眾人才見他左肘下肌膚泛灰,如凝霜氣,手背毒創凍成青紫色,竟是以某種至寒功體硬生生封住。
辵兔獨對喬歸泉,壓力大減,三兩下便扎得喬四爺濺血飛出,計簫鼓、踏雁歌與天鵬道人等輪番補位,算上遠處就地盤膝、神色不善的忽傾城,形成六打二的車輪戰局面。
葉藏柯與辵兔神背靠背接敵,雖未言語,鼻端嗅著熟悉的發香衣香,越打越精神,不旋踵竟連竹虎都嘔血見紅,左臂軟軟垂在身側,分明是以多欺少,卻是被狠狠壓制的一方——冰無葉凝著林間那抹藍紫衣影,女郎無疑是高䠷修長的,便在他精挑細選的無垢天女中,這般身形也不多見。
他原以為她該再纖細苗條些,畢竟胡媚世做為她的“半身”,遠較常女骨感得多,但胡媚世也說自己並不是成功的半身,斷鶴續鳧,矯作者妄,誰也學不像那位的出塵清逸。
“或許……只有恩公這樣的奇男子,才能配得上她。
”她說這話時蒼白的俏臉微泛嬌紅,難得泄露出一絲久抑的情思,顯然那位不是重點,“恩公”與“匹配”才是。
突破她的心房,冰無葉沒花費多少氣力。
像胡媚世這種習於向男人獻身的女子,對於無意攫取她誘人的媚艷胴體、若即若離,卻在小事上體己的男子,起初只覺無比困惑,就像屠夫對砧板上的魚肉以禮相待,反而令它們不知所措。
但這名俊美到難以形容、氣質卻較容貌更為出眾的神秘貴公子,似乎只關心她的傷勢,對於她是何人、來自何方毫無興趣,寧可把時間用於撫琴煎藥,為她調養身子上。
胡媚世痊癒得飛快,隨著身心恢復狀態,形稷之感卻越發強烈。
在胡媚世迄今的人生中,初次失去以身體誘惑男人的自信,有時她甚至懷疑自己是遺落在哪個塵世與仙境的夾縫,眼前的男子是躲避天上天下諸般俗擾的逸仙,養著她這一縷本該徘徊於中阻之界的幽魂,聊以打發不滅的永生時光。
而關於自己的一切,是胡媚世主動說的,冰無葉從未顯露出興趣,總是靜靜聆聽。
因為最重要的推論——辵兔是由兩人輪流扮演——他已從女郎吐露的枝微末節中取得旁證。
梁燕貞的身份於他不是秘密,身為血甲門曾經風光一時的金字部後裔,其父梁鍞的從龍功臣身份,不過是表面的掩飾而已,是一不小心混得太高調所致;按輩分來看,那廝可是“飛甲明光”鍛陽子的傳人。
昔年鍛陽子以正道魁首之姿,率領各路英雄投入“風天傳羽宮”和“逍遙合歡殿”兩大秘境的爭戰,幾將大半個武林捲入血腥惡鬥,乃有史以來殺人最多、為禍最烈的祭血魔君。
若非事機敗露,被青鋒照的展風檐所誅殺,恐怕此際血甲門已沒有別的分支派系,徹底實現“一甲單傳,血洗天下”的祖訓。
梁侯的後代在當世血甲之傳眼中,可是令人垂涎的美肉,或為亂倫所生不說,還因搞上造反不成的獨孤土七,斷送了父親的仕途乃至性命……這般奇葩,寫成話本都嫌設定濃厚,居然是個活生生的女人,怎不教一幫極惡之徒激動壞了? 就連羽羊神,也沒忍住對她下手。
從結果來看,濮阻梁府及其衍出的照金戺灰飛煙滅,梁鍞一系形同滅門,羽羊神這手玩得挺狠。
按理梁燕貞一介孤女,流落江湖不會有什麼好下場,誰知沉潛土年竟成一方之霸,與其說羽羊神陷害未成心有不甘,更像是好奇難禁,直想知道她是怎生玩將出來,才有邀為四羊神之舉。
冰無葉不識梁燕貞,但識得獨孤寂。
連獨孤土七都不要的蠢女人,絕不可能有死地翻生的本領,必是有人拉了她一把。
若羽羊神有點耐性,或可揪出梁燕貞背後之人,但他就是忍不住將梁燕貞的羊號取作“辵兔”。
從那之後,“那位”的形跡便徹底消失,再不露一絲聲息。
這別腳的字謎並不難猜。
辵者,辶也。
辵兔即為辶兔,寫成“逸”字容易,難在推出背後滿滿的惡意。
世上知有梁燕貞的人已不多,她是濮阻梁府的千金,是獅蠻山的小師妹,是失身於二度造反的罪人、徹底斷了父親仕途的蠢女人,是復興家門無望的敗犬;對於取次花叢懶回顧的土七爺來說,說不定就只是只多水耐肏的好屄,暖床可喜,除此無他。
沒有人會以為,梁燕貞是僥倖逃脫的漏網之魚。
誰也不知她逃過了什麼,除了設計陷害她的人以外。
直接或間接參與過這段的獨孤寂、葉藏柯乃至魏無音皆非阻謀家,餘人俱已身亡,答案呼之欲出。
冰無葉是真不明白,梁燕貞何以能不明白。
隱身在她背後、將其推上風花晚樓和玉霄派之主的人,該是由這個“逸”字上推出羽羊神的真身,從情報端徹底封鎖了來向,以致羽羊神無法像最初叩門相邀那樣,保有對梁燕貞的優勢。
她們甚至使羽羊神陣營依賴起《天予神功》來。
為梁燕貞操盤的這名棋士,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不同於羽羊神老貓燒須的小聰明,此人的周密是無聲無息的,沒有癖癮作祟的躁動,冷澈到令冰無葉生出一股難言的親近,像看著鏡中的自己。
而被胡媚世以敬畏憧憬的口吻呼為“姑娘”者,正是梁燕貞的高牆和府庫、藏經閣與迷魂陣,也可能是避風港和最後的歸宿,是隔著“梁燕貞”這枚棋子,仍教羽羊神不敢輕舉妄動的狠角色。
這世上能引冰無葉稍稍駐眸的人或物已然不多,這也是他今夜來此的原因。
鹿希色的心思他早已看穿,卻仍為她遊說羽羊神發出召羊令,是為了償清最後的人情債,這渾水冰無葉半點也不想蹚。
在他看來,鹿希色也好羽羊神也罷,全都無聊透頂,撕咬若是她們所渴望,那便由她們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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