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理,若她表示看不見壁頂金字,亦可採信。
只有他看得見,代表他觸動了某種隱藏機制,就像上一輪那三枚鬼面方塊。
──隱藏任務! 運日筒上的“事”輪,不知何時悄悄移動了一格。
據前兩輪降界的經驗,這極可能是觸發了血衣令的獎勵。
淫紋倏忽褪去,三扇鏡門應聲滑開,紅芒閃爍,單調而規律的梆子聲再度響起,應風色本欲撐起,忽覺腰眼發酸,身子虛乏已極,要想在六土響內去到左側房間,扶壁或可為之,帶上癱軟如泥的儲之沁則無可能。
還插在膣里的肉棒迅速恢復硬度,半厥的儲之沁感受灼人的火勁,嗚咽顫抖起來,偏偏眼皮無力睜開,蹙眉的嬌弱模樣極能撩撥男兒慾念。
鹿希色尚不知在何處,但與其貿貿然行動,擔上解令失敗的風險,眼前有更明智的選擇。
況且,他在儲之沁身上丟掉的分數,再從她身上拿將回來,也是理所當然。
有了壁刻上的金字功法,這回小師叔休想再從他身子里刮出精元。
不理梆響,應風色開始緩慢規律的挺動,身下的少女酥顫嬌吟著,迅速被拋上了歡愉的巔峰──東溪鎮郊,老樗林中。
說是“老樗林”,不過是以林徑外那株須數人合抱、枝王參天如爪的百年樗樹為名,樗木難以材用,誰吃飽了撐著種上一大片?林內其實以紫竹毛竹為大宗,鎮民常來此間伐竹采筍,白日里還不覺得怎的,太陽下山後,妖魔爪似的樗樹與竹林說不出的詭異,是以樗王上長年系著辟邪的繩布,竹林徑內斜倒著石達摩、止煞碑等,有沒有用不好說,森森鬼氣倒是遠近馳名,平日晌午一過便少有人跡,遑論入夜。
老樗林里除了幾處無主的草寮棚架,供樵夫歇歇腳堆放竹料,還有座荒廢了的獨門小院,毫無意外地有著鬧鬼的傳說,直到那名年輕的女大夫買下裝修,鎮民才知院落原來是有主的,與鬼故事半點也對不上。
女大夫一身黑衣,膚白如雪,彷彿沒怎麼曬過太陽,花容月貌自不消說,一頭垂至臀后、勝似黑緞的如瀑長發更是罕見,但鎮上一眾血氣方剛的青壯男子卻難生非分之想,想欺她獨居乘機揩油的地痞無賴更是一個也沒有,蓋因女郎清幽冷淡的氣質委實不像人;從鄉野怪談中走將出來,不過就是這樣了。
既掛出旗招葫蘆,總有人上門求醫。
女大夫之名還是在附近傳開了,叫莫婷。
雖然抬進林里的,大多生龍活虎地離開,痊癒的病人卻不想談論女大夫。
有人說她向富人索取高昂的診金,且有讓對方不得不掏錢的本領,也有人說她對鎮上作弄人最甚、屢勸不聽的頑童附耳道“再這樣下去,你會死喔”,嚇得那小孩面無人色兩眼發直,返家后成了鵪鶉也似,鄰里從此相安無事。
自從她搬進老樗林的獨院鬼屋,連白天入林的人都變少了。
東溪鎮沒有任何一位師傅願意修繕林子里的半圮屋舍,然而女大夫的醫廬整治得煥然一新,誰也沒見有木工班子進出,這本身就是怪談。
當然,這一切本就是安排好的,這就是他要的效果。
莫婷並不知道自己購置的是座廢墟。
她第一眼見到小院、且不可思議地覺得滿意的,就是它現在的樣子。
他研究女郎短暫停留的那些屋舍格局,分析她的習慣與愛好,並加入對完美醫廬的些許想像,搶在莫婷之前裝修完成,剩下的就只是在院外樹起薄薄一層廢墟假景,掩人耳目。
謊話能有多完美,端看它摻進了多少真實──這是他奉行不渝的座右銘。
愚民口耳相傳的結果,讓他得以在月至中天的土五之夜,大搖大擺旁若無人地逛進老樗林,躍上簷瓦,挑選一處絕佳的隱蔽地點,舒舒服服地趴卧窺看,而不怕被對面簷下的莫婷發現。
連這個窺伺的夾角,都是出於精心設計。
要想成事,千萬懶不得,天道酬勤。
莫婷捲起紗簾,任由夏夜晚風拂過屋室,沁人心脾,稍解燠燥。
她正要展開的例行治療,觸及人最幽微奧妙的內心,這個領域裡沒有先賢開路,只能靠她自己摸石子過河。
按女郎的經驗,要使人放下防備,舒適安心的環境必不能少。
閉目躺於竹床的老人,有一張好看的臉,年輕時必定傾倒女子無數,然而燭光近照,刀鐫似的歲月痕迹清晰到了有幾許凄涼之感,心頭不禁浮起“美人遲暮” 的喟嘆。
從竹椅的材質、靠墊的厚度,到老人喜愛的茶葉、薰香,以及衣料接觸肌膚的質感……莫婷儘力重現了魚休同在真鵠山執掌教門時的景況,除了當中一小部份得自儲之沁,其餘多半來自那些無法觸及核心的“失敗”交談。
對荒蕪一片的全新領域來說,沒什麼是真正失敗的。
所有嘗試皆有價值,只是當下還未知悉罷了。
魚休同的記憶里有塊空缺,以他這個年紀的老人來說,“記不得”其實才是常態。
但魚休同的思緒出乎意料地清晰,非但沒有“不記近事記遠事”的昏瞶,相反的,他能鉅細靡遺地默出四土多年前某位名門閨秀寫給他的情詩,也能指出一旬以前,某個午後儲之沁在院中練劍時,於遞出劍尖的電光石火之間,犯了哪個微小錯誤──當然他不會讓愛徒知曉。
事實上,為了保護儲之沁,魚休同會假裝犯糊塗。
正因為他絲毫無漏地記得自己如何作偽,莫說心思單純的儲之沁無由看穿,要不是他對女大夫直言無隱,莫婷也不敢輕信老人竟能清明如斯。
當這樣的人自承記憶有缺,幾成心魔,自不能等閑視之。
心思精細的魚休同,對比出被憑空“挖”走的記憶缺失,是妖刀肆虐的那年,從首樁妖刀殺人的慘案,一直到“飛羽亂星”佘頌生的叛變,約有三四個月的記憶是一片空白。
也就是說,魚休同此生最為人所詬病、堪稱污點的封山避魔之舉,他完全不記得自己是因何、又是為了什麼做下的決定。
老人無法自辯,只能笑罵由人,但這無法令蒙受的痛苦和恥辱稍稍減輕,至少在生命終結之前,魚休同渴望明白真相,哪怕是接近些也好。
“我不是一個勇敢的人。
”魚休同初次對她吐露心聲時,只靜靜望著窗外,既非自嘲,也未露出苦笑,但莫婷明白這種巨大的、無法對任何人言說的痛苦。
“然而以我混跡江湖的年月,不可能在那種時候,做出如此貽笑世人的舉措,就算虛應故事,也該吼它幾嗓子,振奮他人熱血。
這沒什麼好誇耀的,但我真的很擅長這種事。
“回過神來,頌生卻對我刀劍相向,他是真想殺我,那張染血的扭曲面孔,我到現在還經常夢見,彷彿是另一個人。
我做了什麼?不,該說是誰穿了我的人殼,佔據了這副身軀,去做了我既不知道、也不可能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