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查。
”應風色見女郎微露詫異,微笑解釋:“無論是去夏陽淵查火場,或下山尋虎跡,難保羽羊神不會設下陷阱,請君入甕。
我有別的線索可查,這一節原是敵暗我明,不宜自投羅網。
說到這個,第二輪的降界,妳拿了多少點?” 鹿希色見他一臉洋洋躍躍、強自按捺,明白是好勝心發作,嘆了口氣。
“我拿了兩千四百點,晉陞萬劫使者,獎勵翻倍,共計四千八百。
不在山上的無從知曉,但我問過顧春色、運古色和雙胞胎的哥哥,均在兩千以上;龍大方還沒醒,但他從第一關便跟著你,我料只多不少。
” 從初階幽凝晉陞萬劫級使者,只需兩千點,但由萬劫晉陞下一階的赤眼級,積點須破萬才行。
就算應風色第二輪拿滿五千五百點,也還差兩千餘,無法靠晉級翻倍,註定少於倚仗他破關的同僚。
出力最多的人卻得到最少,女郎原以為他會喪氣懊惱,應風色卻難掩得意,仰天“哈”的一聲,撫頷挑眉:“我拿到三千七百點的評價,與妳們翻倍的數目,其實也差不了多少。
這項紀錄,就算是我自己都不容易打破,委屈諸位附尾瞠目,稍稍吃點馬蹄灰了。
” 鹿希色看他樂得像孩子似,哪有半點降界內目光灼灼、指揮若定的模樣?雖又氣又好笑,然而卻不討厭,甚至心跳有些加速,胸口溫溫悶悶的,感覺難以言說;雙頰暈紅,不覺有些出神。
應風色察覺視線投來,想起鹿使戳死人不償命的吐槽神技,一把跳起,先發制人:“別,妳別說話。
真要開口,我只接受‘老公你好棒’之類的無腦吹,其餘一概放妳肚子里,先莫掏出。
” 鹿希色回神白他一眼,哼道:“你講給我聽便罷,千萬別在人前說。
眾人好容易約略服你,別一口氣得罪完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結果你的三千七百點換了什麼?” 應風色披衣下榻,走向角落的櫥櫃。
上回離開降界,貯裝玉劍掌衣的木匣便出現在櫃里,料想這回也一樣。
打開櫃門,果然匣頂多出一隻錦盒,深吸了口氣,顫著手開啟;端詳良久,才取出一部抄本,簇新的厚實靛封之上,赫然題著《金甲旋龍斬》五個端正楷書。
——四百年前,龍王應?恃以威震天下的兩大絕學之一,號稱“一刀開山”、“一刀絕疑”,殺得海天土絕飲恨吞敗,別名“斬龍甲”的精妙武技,收錄於獨卷的頂級武功目錄之中,價值三千六百點,即使在秘寶無數的兌換之間,也是令人垂涎、難以抗拒的奇珍! 此書如若現世,足以在武林掀起偌大波瀾……而現在,它正捧在自己手裡,與他在這世上最信任的女子一同觀視,應風色不由得生出美夢成真之感,剎那間有種“無事不可為”的躊躇滿志。
此番三千七百點的進帳,他拿三千六換了《金甲旋龍斬》的秘笈,不得不說是孤注一擲的豪賭。
關於羽羊神所提供的武學丹藥具有何等風險,應風色是再清楚不過,這更像不讓小孩拿零用錢買糖,挨過頭一回,第二回終究沒忍住。
他知道不會一直有這樣的運氣,回回都能拿到三千七百點。
錯過這次,恐與龍王絕學無緣。
“龍王”——應?擁有的頭銜,對他有著難以言喻的吸引力,彷彿越了解這位曾統治龍庭山、如今卻被宗祠嚴拒的遠祖,一一蒐集他曾有過的一切,最終也能宰制龍庭山一樣。
回過神時,應風色已換得《金甲旋龍斬》,連羽羊神在兌換之間的嘲諷聽將起來,都像透著滿滿的遺憾。
買糖一時爽,但總要回家面對的。
“真的有這部秘笈”的興奮雀躍並未持續太久,從第二輪的經驗,他需要一件更輕更堅固的貼身軟甲,來取代燕赤霞的簡陋竹甲,以因應虎咬之類猝不及防的胴體撕裂傷;便於攜帶的急救工具就不消說了,這一回運古色神乎其技的射藝多次救場,突顯出袖弩一類的遠攻兵器之必要性。
雜項目錄里那些乍看莫名其妙的道具,如能驅蛇蟻的“絕生散”、號稱含入口中就能潛水近一刻的“辟水珠”等,現在也是必須考慮的重要裝備了。
合理的做法是先存下若王點數,待與眾人商議、分配停當,然後在下一輪降界的裝備時間各自兌換,合供團體之用……但他全部拿來換了一本書。
應風色簡直不敢去看鹿希色的神情,遑論嘲諷,女郎卻沒甚反應,只問:“剩下的一百點,你該不會換了那《天予神功》罷?”應風色一怔,搖頭道:“那倒沒有,一看就是騙人的玩意,花一百點都嫌浪費。
難不成妳換了?” “我沒換。
”鹿希色接過《金甲旋龍斬》,信手翻閱,指著書頁道:“這一招複雜得要命,看起來不像長劍路數,瞧著頭疼,我怕是學不會。
” 那兩幀對頁里畫了七八個精巧的小人圖形,風格古樸,人體關節等細節卻不馬虎,這對武功圖譜來說,至為重要;標示步法的箭頭密密麻麻,飛白處還有流雲似的怪異圖案。
應風色凝思片刻,會過意來:“這是手中招式變化的示意,須搭配步法一起對照。
圖上的小人雖拿長劍,瞧著更像钂鈀一類的路數,很是精妙。
等我參透了再教妳。
” “好啊。
”女郎又徹頭徹尾翻了一遍,嘩啦啦地如風掃過,就沒點讀書人的樣子,是夫子都會想教訓教訓她。
應風色沒料到她並不責怪,瞧鹿希色翻書玩兒似的,胸中驀地一熱。
對女郎而言,只要是他做的,她都接受,旁人怎麼想、到底合不合理,那些一點也不重要。
鹿希色將書遞迴,似是突然沒了興緻,應風色本能轉頭,不想教她看見自己的情思動搖,轉移焦點:“妳又換了啥?四千八可不是小數目。
” 鹿希色並著長腿坐起身,穿來的大氅和褪下的外衫披在床尾,女郎隨手拖過,往內袋裡一陣亂翻,叮叮咚咚摸出一條紅繩腕圈兒,上頭穿了長短不一的兩柄鐵鑄小劍,以及一塊二指併攏大小的鐵牌,同應風色的玉劍一樣,一看就知是降界兵器的縮小模型。
鐵牌上鐫著柳葉飛刀的圖形,看來鹿希色也汲取了運古色的經驗,兌換自己拿手的暗器。
但鐵器要比玉器低階,這些全是便宜貨,粗粗一掃約莫千點上下,女郎肯定留了好東西壓軸。
那居然是一本書。
蒼青色的厚實封面,與她身上的錦緞肚兜同色,原本簇新的裝幀與書角因被捲成一摞塞在內袋裡幾天,折角的折角,磨線的磨線,充滿斗敗公雞似的零落凋殘,偏偏紙質墨色都是新的,扞格更甚,頗生“所託非人”的惋惜之感。
女郎與書委實不搭,應風色都要懷疑她換的是春宮冊子了,要不還有什麼是圖比字多的?直到看見題封上的《紫煌鱗羽纏》五字。
“你說過,內功心法能動手腳的地方多了,我猜你換的肯定是外功。
”鹿希色把秘笈“啪”的一聲扔在床沿,彷彿真是本春宮圖似的,半點也不稀罕。
“這兩本湊一對兒,說不定對破譯‘天仗風雷掌’能有幫助。
讀書我是不成的,就勞公子爺多費心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