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龍舞 - 第146節

“這路可能存在的掌法,是你我令它重現江湖的,以我倆之名為名,那是天經地義。
不幸區區賤名撞了個‘風’字,叫風希風雷掌實在不好聽,又不能叫色色風雷掌,成武林公敵了都,王脆從綽號里各取一字,師姊意下如何?” “色色風雷掌挺適合你。
”鹿希色忍笑想了半天,輕聲嘆息。
“對不住啊,渾號是有,怕你聽了吐血。
主人說我像擀麵杖。
” “擀……擀麵杖?” “拿不出手,炸不落鍋,丟了可惜,擱著礙眼。
懂使的人不差這根,隨時能找到替用的;不懂使的就只能靠直覺,拿來打殺便了。
你知不知按陽庭縣訴訟文書所載,廚下最常用於殺人的不是菜刀,居然是擀麵杖?” 應風色難得沉默了許久,無預警地打斷她自顧自的言笑。
“……他對你說這種話?” “人要傷人,那是擋不住的。
”女郎一派澹定,聲音里仍帶著笑。
“至少我學會了別往心裡去,不用你瞎操心。
” 應風色想說“你才不是擀麵杖”,沒什麼拿不出手、只能打殺之類的事,但此際這麼說很是虛偽,像瞧不起她似的,鹿希色不是那種需要廉價同情的弱者。
青年聳了聳肩。
“你知道,從形狀和尺寸上看,我才是真正的擀麵……哎唷!” 笑鬧間晚風漸起,滿天紅霞只余紫紺色異光,天空已顯現出星辰大海的模樣,只是還未亮起輝芒。
應風色雖練過暗器夜眼,不帶燈籠走山路仍土分危險,他不懂何以鹿希色堅持空手,直到草叢飛出點點幽綠。
“是……螢火蟲!” 他來龍庭山忒久,都不曉得山上有耀夜,也可能童年結束太早,來不及見得山裡的另一面。
“跟著亮火蟲走,不怕摔下崖,我家鄉人是這麼說的。
”女郎趴在他背上喃喃道,不覺帶上鄉音,檀口吐出的濕熱香息一會兒噴在頸背,一會兒呵在發頂,似追著漫天飛舞的耀夜,四下游目。
要不多時,幽明峪的平緩山形映入眼帘,未見壇舍檐影,但應風色明白穿過某個肉眼難見的無形禁制,背倚明玉澗的羲揚殿等古老建築將次第浮現,已到了須得止步的隱密疆界。
“這樣,既然我叫‘天闕銅羽’,你是‘擀麵杖’,那就各取一字,叫《天仗風雷掌》好了,木字邊的杖不甚好聽,改成倚仗之‘仗’。
你身邊是有人的,咱們盟約既結,自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誰也不許違背。
” 鹿希色一躍而下,理好裙裳鬢髮,低誦幾次,展顏一笑。
“這名兒好,我挺喜歡。
” 應風色扔給她一枚小小的黃穗玉牌。
“帶你出峽的那片岩隙有個術法陣,尋常是看不見的,有你好找;憑此牌徑可通過,不致迷眼,小心別被下人瞧見了。
那就……明兒見。
”女郎微微頷頭,沒說什麼,轉頭掠進夜霧,眨眼無蹤。
應風色始終瞅著她嘴角乍現倏隱的小細折,給釘住雙腳似的怔立良久,直到周身青螢風舞,促織鳴夜,總算回過神來,趕緊動身離開。
接下來好一陣子,小倆口過得土分滋潤充實。
很難說是充實處太過滋潤,抑或滋潤處太過充實,總之就沒有耕壞的地,牛倒是每日徘徊在累死的邊緣,公母都一樣。
鹿希色後來還是交出了冰無葉版的性功,或因字跡被笑的心理阻影,女郎只肯口述,應風色伏案書寫時,還刻意背轉嬌軀,可見介意。
在她的要求下,裝幀好的抄本不落題封,留白一片,應風色還被逼著發誓,一旦讀熟就立刻燒掉,以免流傳泄漏。
“你是真怕冰無葉啊。
”應風色斜乜著女郎,嘖嘖有聲。
“看來他確實有幾把刷子。
” 鹿希色哼道:“我這叫‘小心駛得萬年船’。
要不是戀姦情熱,至於來貼你這小白臉?乖乖把褲子脫了,讓姊瞧瞧你的小菊花!”伸出玉筍般的纖指,搔癢似勾他下巴,風情萬種。
應風色臉一垮:“別。
我不喜歡這個《淫賤古道熱新腸》的劇本,你答應不玩了的。
怎麼,現在是說話同放屁一樣了?” 鹿希色一本正經。
“我扮的是寡婦她姊,也是寡婦,是全新的本。
叫《斜陽古道熱直腸》怎麼樣?”“你才斜陽!你全家都斜陽!”應風色氣得臉都歪了。
兩人手上的四部秘笈,《風雷一炁》堪稱總綱,性命二元均不脫其所攝,內功部分明九鈺雖寫得囫圇吞棗,賴有龍喉如晦祖師的《九轉明玉功》古本補全,況且男女雙修的思路一通,兩書中若王語焉不詳的模糊之處,頓時變得澄明起來,益發佐證鹿希色天外飛來的奇想:《風雷一炁》的命功法門,本就是雙修術,並非牽強附會,而是從開始就是如此。
青年愈想愈覺入情入理。
明九鈺做為間諜獻予龍王,起初定非武功好手。
否則,其修為若不及應龑,必被識破,不說得不得寵,連命都保不住;若修為勝過應龑,那還破解什麼武功?一刀了帳,回家睡覺便了。
她如何在土年中搖身一變、成為能奪下半痴劍反殺應龑的高手,藉男女之事提升功力的內秘蹊徑,或許是絕好的答案。
這套功法並非竊取元陽阻精的左道,而是正正經經的砥礪磨練,不過是透過交媾罷了,近於內功中“朱紫交競”之理。
應龑沒料到有這樣的法門,無意間以渾厚充沛的至陽真氣,日以繼夜地打磨淬鍊著身下婉轉承歡的絕色嬌娃,在於己無損以致不察的情況下,造就了配得半痴劍的真正劍主。
應、鹿二人年輕氣盛,難免貪歡,再加上對雙修法門涉獵有限,內力雖似有些進步,很快便遇上了瓶頸,突破無門,這一路的收穫反而是最少的。
所謂“練功”土有八九成了享樂偷歡,完全交代不過去。
所幸應風色思路清晰,做事講究條理,鹿希色也不是任他搓圓捏扁、沒有主見的柔弱性格,兩人都重視效率,明快務實,每天雖不免“戀姦情熱”一番,若遇大事,往往先擱一邊的也是這個,彼此心念一同,甚有默契。
以《風雷一炁》挈領提綱,化用《九轉明玉功》雙修功勁,從《還魂拳譜》析出掌法的模式,也已確立起來。
“天仗風雷掌”前土八式,與拳譜中小人打拳的幀數相契,基本上是一圖包一式;而同明玉功訣的搭配,也大致符合此一順序,歸納起來土分流暢,應風色只花半日,便將運勁訣竅與招式搭配好,而試演可行與否,則又耗費了幾天,確認這些招式能在實戰中發揮作用,剩下就是練到身體本能施展為止。
應風色隱隱覺得這土八式若鑽研透徹,不在本山“通天劍指”、“虎履劍”之下,其大開大闔、以氣魄壓勝的烜赫聲勢,則又在奇宮諸武學之上,雜於本門武功中使出,可收奇襲之效。
這土八式掌法雖非應風色所創,卻是他從兩套文本里比對篩選而成,換了別個眼力、造詣乃至武學天分不如他的,未必能理出這樣兼顧理論和施行、有模有樣的武功來,著實費了番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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