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羽羊神的丹藥不能吃,沒有鴻羽丹之助,絕難練就劍敕的無形劍氣,白費三千點。
「秘笈也難入法眼,不枉吾把最好的留在最後。
」羽羊神連連點頭,似乎頗感欣慰,扔回秘笈落蓋旋轉,「砰」的一聲急停掀開,從翻起的箱蓋後頭抽出一柄劍來,完全是平望頂尖雜技團的規格。
應風色無法否認自己充滿期待。
平心而論,綉卷所載他並非不好奇,線索越多,越益於釐清這團詭異亂線,便是虛假的內容,也能透露出重要的信息。
但既然號稱是龍皇恩賞,他實在很想看看是否確有其物,被卷上幾句難知真假的話語矇混過去,老實說有點不甘心。
此乃人性。
無向劍敕的秘笈就更不消說了,還有能增益半甲子功力的鴻羽丹。
且不說羽羊神會不會在葯里作怪,但這枚丹藥在雜項目錄和高級捲軸中都沒出現,除了代表數量稀少、不予單獨兌換之外,顯然它與無向劍敕是最完美的搭檔組合,才能一舉將身價推上三千點。
而羽羊神抽出的那柄劍,委實令人失望透頂。
連鞘劍通體布滿鎏金凋飾,看得出年悠月久,當初該是極華麗的,保養得很不錯。
現今不時興這種儀劍似的古玉螭朝裝飾風格,攜以行走江湖會相當考驗恥力,適合沒什麼朋友、又憑實力單身的直男少俠。
最大的問題出在比例上。
圓柱狀的劍柄長逾一尺,明顯分作前後兩節,連接劍首的後半截較前半略細,看似套筒的結構。
劍鞘卻連尺半都不到,也不是筆直等寬的直劍,而是前尖后窄,猶如狹長的尖鏟或衙門問斬的簽牌一般,丑到令人想哭;考慮到劍鞘通常做得比所容之劍略長略寬,劍刃恐怕也就一尺半,居然與劍柄一樣長。
——這能叫劍么?活脫脫是鏟子啊!羽羊神裝模作樣擎出,就差沒做出「江江」的效果音,未料青年面色阻沉,雙手交叉在胸前。
不這麼做的話,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搶過鏟子痛毆這綿羊頭一頓,觸發什麼死亡規則的話就不好了。
「這個……不是,應使先別惱火,你聽吾說……這把真是好東西來的,騙你的話,吾立馬變成牛頭!」變成豬頭才叫懲罰好吧,這不連毒誓都不敢發么?「不不不,真是好東西,吾絕不騙人!先瞧瞧,先瞧瞧!」低聲下氣將鏟子捧去。
入手的份量比想像中要沉,但還不到負在背上會覺得累贅的地步。
應風色注意到這把劍搖晃時不會發出聲響,重心連一絲搖動的感覺也無。
通常劍鞘吞口便有機簧,也不會咬死,蓋劍鞘若與劍身完全密合,不免磨鈍刃尖,大匠能做到劍尖劍刃不觸內鞘而無晃動輕響,那都是價值千金的珍品。
由此觀之,這把「鏟子」確是出於名家之手,非同泛泛。
就不知冚人腦門的手感是不是一樣好。
羽羊神顯然是打算砌詞推銷一陣吹的,豈料卻遇上了困難。
「……糟糕,這把劍叫什麼?泥馬它沒有正式的名字啊!還沒命名就被拿走了啊!等一下,那丫頭管它叫什麼來著?嘶————吾怎麼就想不起來了?」應風色懶得搭理,試著拔劍出鞘,連試幾回均無法成功,運上內力都沒用,才發現劍鞘與劍鍔、劍柄的前半截根本是嵌死的,完全沒有溝槽縫隙,意味著這是一柄無法出鞘的劍。
(莫非……真是把鏟子?)這連直男少俠都扛不住,忽聽羽羊神道:「應使這樣會把自己給刺死的,你須平舉此劍,讓鞘面對正自己,握得靠前些;左手摁下劍首的暗掣,解開鎖扣,然後將下半截的劍柄轉入上半截——對,這不是殘障人士的友善之劍,得有兩隻手才能正確操作。
」果然兩節劍柄是套筒的結構。
應風色依言而為,驀聽「嚓」的一聲沉銳低響,宛若撕開厚紙般滑順,隨即一陣齒輪絞扭的機件聲,旋轉直上的劍柄縮到僅有原來的一半,劍鞘左右各自倒出三枚鳳羽形的細長刀刃,鞘尖則伸出一截尺半長短的雙刃劍鋒,輪廓與鞘形一模一樣。
應風色忽想起來,在哪兒見過這柄雀屏一般的奇刃,剎那間,讀過的零星片段全聯繫起來,青年頭皮發麻,握劍的右手微顫著,啞聲道:「這是……這是‘半程天劍’!是龍王應龑打敗海天土絕、屠盡涿野玄氏的殺龍之器,‘半程天劍’!」「……吾倒是沒聽過這個名兒。
」羽羊神撓撓光亮腦頂,無機質的琉璃眼珠透著懵。
因為這是僅僅出現在風雲峽和通天閣的斷簡殘篇,記錄著血腥與教訓的禁忌之名。
劍刃全展時,七刃構成的劍屏就像攤平的「半」字,或許是命名的源由,然而理當成就一番霸業的應龑,最終成了殺紅眼的刺客與劊子手,良輔玄象搖身一變,成為得位不正的篡逆之人,而為竊取武功機密而來的無名姬妾卻因為成為了母親,無法繼續貫徹最初的大義……在這柄神兵之前,所有人無不中道而殂,最終只走了半程,夢中的理想鄉永難到達,徒留無限遺憾。
應風色揮動著孔雀開屏般的異刃,發現伸出的七刃晃也不晃,結構出奇地穩,即使在今日都是無可比擬的精彩之作;重心完美地落在劍鞘——或說鞘形劍殼更準確——前段,運使流暢,但砍噼時又有鋒刃的重量可借,即使是形制更單純的單刀長劍,都未必能拿捏精準到這等境地。
揮動幾下,誇張的刃展意外地不甚礙事,撩、刺、砍、削稱手已極,彷佛是自指臂延伸而出,本就是身體的一部份。
風雲峽的弟子很早就不用實劍了,訓練要求他們信任自己更甚於外物,應風色從未想過會對一柄劍產生這樣的眷戀之感,簡直愛不忍釋,足足把玩了一刻有餘,才按下劍首暗掣,七刃唰地收攏於鞘形劍殼中,機件連動潤滑如水,無懈可擊。
「看來是它了,應使好眼光。
」應風色腕子一抖,將「鏟子」尖端對準搓著手的羊頭半神。
用慣之後,他開始發現這兩種型態的微妙差異和不同用法:一旦收攏劍刃,半程天劍的重心恰於劍殼的最前端,配上一尺有餘的長柄,完全是打擊型的重兵器配置,當成斧鉞釘鎚來使,仍是理想的配重,況且它不算沉,連女子都能施展,一樣能發揮打擊兵器的效果。
羽羊神不喜歡被殺龍之器指著,彷佛能傷到祂似的。
「不喜歡換就是了,用得著翻臉么?」「不,我其實很喜歡。
七歲以後我就沒這麼喜歡過外物了,羽羊神說得半點沒錯,這柄劍真是絕好之物,可惜它並不是半程天劍。
」地址發布頁4F4F4F,C0M地址發布頁4F4F4F,C0M地址發布頁4F4F4F,C0M\u5730\u5740\u767c\u5e03\u9801\uff14\uff26\uff14\uff26\uff14\uff26\uff0c\uff23\uff10\uff2d青年定定注視著祂那死物一般的琉璃眼珠,緩緩說道:「半程天劍最後出現之處,就是現在通天壁知止觀的原址,當時叫無止宮,玄象的族人與支持他的奇宮中人,在此被應龑屠戮一空,包括玄象在內。
而後應龑自戕於此,一把火將無止宮燒成白地,除了餘燼什麼都沒留下來。
「我手上的這柄劍,既無燒灼痕迹,也未經過修復或重製,否則它的機件運作不會這般完美;機械這種東西很有趣,做好之後只要拆過一次,就不可能完全回復到原初的模樣,縱使外表盡復舊觀,性能也決計不能。
我很想知道,羽羊神為何要造假?又或說,這兒所兌換的一切,全都是假的?」羽羊神很困擾似的撓著頭頂,骨甲發出令人牙酸耳刺的擦刮聲,油膩的磁腔滿是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