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陽淵一脈有收孿生子的偏好傳統,像何氏兄弟這樣的例子並不罕見,此際山上也還有好幾對。
餘下的林、關二人,以及拏空坪的李、馮師兄弟年紀甚輕,目測不超過廿歲,不算是宗脈重點培養的後起之秀,不僅應風色不熟稔,連交遊廣闊的龍大方都叫不出名字,可見平庸。
看來羽羊神挑人是有斷層的,有同年段同量級的應風色、顧春色等菁英,也有名不見經傳的小魚小蝦,極是考驗編組分派的眼光與決斷力。
放眼龍庭九脈,除開風雲峽不論,飛雨峰的實力冠絕諸脈,唐奇色等三人的四字門欄均來自以嚴格著稱的飛雨峰,本身就是種保證。
各組有這樣的精銳押陣,遠遠勝過以宗脈或人際關係胡亂編組,又有醫療和術法專精的成員,陣容完備,心情上反而寧定許多,漸不覺茫然無助。
忽聽高軒色道:「姓應的,你是沒把我放眼裡了?」堅持與蔚佳色一組,面色蒼白的少年小貓似的被莽漢挾在身邊,對自己突然成了全場注目有些無措,只是不習慣反抗他的保護者,垂頭默默忍受。
高軒色領有四字門欄的外號,眾所皆知,要說平無碧還是師叔哩,拜領了「荒魔」魔號,那又怎的?生死交關,本就是實力說話。
莽青年鬧到連自家的平無碧都聽不下去,拉他衣角,低聲勸道:「算啦軒色,佳色那組有龍大方和唐師兄,出不了亂子的。
」高軒色一怒振袖,怫然變色:「小師叔!這廝踐踏我驚震谷尊嚴,也不見你來回護!咱們三人須在同一組,互相照應,以免有心之人個個擊破,落與薛勝色一般下場!你是師叔,寧何不爭?」要不是這些年齡相近、小時候多少也玩耍嬉戲過的山上同儕習慣了,換作外人來看,怕以為他才是師叔。
平無碧被甩得踉蹌幾步,應風色順手攙住,樹枝在地上一陣塗抹,從容道:「要不,改成這樣好了。
高師兄以為如何?」【組壹應風色鹿希色何潮色】【組貳蔚佳色何汐色龍大方高軒色】【組參運古色平無碧關洛色李錫色】【組肆顧春色林泉色馮鈃色唐奇色】高軒色得償所願,沒想到幸福來得如此輕易,偏又不肯服軟,冷哼一聲:「隨便罷,你莫拖咱們後腿就好。
屆時解不了玄衣令,才來說什麼少人幫手之類,當心笑掉眾人的大牙。
」龍大方冷笑:「卵沒掉就好,牙掉算什麼?」莽漢怕他話匣一開全抖出來,扯兩句便落荒而逃,益發啟人疑竇。
分組完成,接著是分配目標。
第四組有顧春色、唐奇色兩名好手,被分配去最遠的北丘演武場。
演武場是陳兵練武之處,難度當高於其他地方,須派最強的隊伍才不致失手;若無法通關,以其之遠之難,其他組代為收拾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根本沒有「失敗」這個選項。
按羽羊神之說,一旦降界完成,神域與人世相迭合,四點連成的範圍內將發生若王變化,最終血肉之軀難以存續,須及早脫離。
而北丘的撤退路線也是最長的,最是危險,只能交給最強的組別。
西丘藏經閣的情況也差不多,惟距離較近,未如演武場兇險。
應風色派給了運古色率領的第三組。
剩下東丘問心齋和洗硯池兩處,從圖上看非是一條路走到黑,仍須分兵。
考慮到龍大方的第二組實質上是最弱的,只有高軒色這灌水的四字門欄,龍大方又腿腳不便,遂將前山的洗硯池給了他們,自領第一組前往後山的問心齋。
分配停當,對過運日筒的時輪,距時限約剩下一個時辰多一刻。
「諸位師兄弟須團結合作,不可輕言放棄。
」眾人圍成了圈子,應風色伸出左掌,凝眸環視;喀喀喀一陣響,土五塊鳥首狀的手背甲迭在一塊兒。
「切記不落一人,齊返陽山!」「……不落一人,齊返陽山!」低呼之後士氣大振,由第一組伏於出口垣牆,擔任斥候,確定山道無人,招呼第四、第三組接連通過。
「應長老且寬心,小可定把唐師兄等好生帶回,解去北丘玄令。
」動身前顧春色湊近,沖他抿嘴一笑,神情動作的細微處,竟比鹿希色還像女人。
他雖生得異常俊美,卻非男生女相,披髮寬袍也還罷了,眼角眉梢、乃至聲音語氣的阻柔氣質應風色實在受不了,濃郁的脂粉香也是。
應風色木著臉挪退,僵硬介面:「小……小心為要。
」旁邊「嗤」的一聲笑出氣音,清冷微抑的低嗓掩不了那股子幸災樂禍,毋須轉頭也知是哪個。
山路向下不遠,便轉入一片約隱氤氳的夜霧,先出發的兩組一前一後,相繼融去蹤影。
並存的月光與夜霧,令應風色心生不祥,但龍庭山上偶爾也會出現這種現象,所幸四處地點俱有地輪和水精指針引導方位,應不致迷失霧中。
第一、第二組去向相同,聯袂出發,龍大方對組別分派甚是不滿,臉色不怎麼好看。
應風色與他同押后隊,探臂勾頸。
「別不痛快,又不是故意撇下你。
你也明白的,對不?」龍大方一甩肩。
「是是是,師兄永遠都是對的。
你孤身犯險、承擔責任,又有漂亮的師姊小妹子相伴,哪裡顧得了我們這些鹹魚?隨便隨便。
」應風色伸手在他脅下抹來抹去,弄得龍大方渾身不對勁:「師兄,你這是?」「塞肉餡。
」應風色一本正經。
「鹹魚蒸肉我最愛吃。
是了,你看見鹹蛋黃沒有?」前頭噗哧一聲,明明在一丈以外,這耳力也是絕了。
應風色抄幾枚石子擲出,破空低咆不絕於耳,鹿希色那玲瓏浮凸的背影東躲西閃,盡顯渾圓長腿的妙處,片刻后才不聲不響地奔遠些個,脫出飛石能及的致死範圍。
「我看這小妞對你有意思,師兄。
」龍大方瞧得兩眼發直,都顧不上生悶氣了,嘖嘖搖頭。
「趕明兒你辦了她,記得替小弟多捅兩下,從後邊來。
」察覺視線森冷,生生打了個激靈,趕緊陪笑:「我測試她還有沒有在聽。
這長腿妞兒太壞了,就愛偷聽人說體己話。
」應風色見他不鬧了,壓低聲音道:「我故意將你派在一側,才好互相照應。
若非組二實力稍遜,如此安排豈能服眾?」龍大方料到師兄是故意激高軒色反口,撇了撇嘴:「明白,又不是頭一天做兄弟。
自己小心點,畢竟少個人,又無我這冰雪聰明的好師弟。
人總要到失去了,才知道應該珍惜……」「省省罷。
別讓高軒色太莽,遇事用拳頭打服,或以師弟挾制。
」「……我有更好的法子。
」龍大方冷笑帶白眼。
「我想也是。
」應風色忍不住微笑。
東丘地勢較石室廣場略矮,山路蜿蜒起伏,應風色在霧裡走了約一刻余,滿背汗浹,氣力的消損異乎尋常;眼前視界忽一開,雲撥霧散,地形也平坦起來,鋪石路分作兩岔,兩組就此分道揚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