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後頭砌有矮垣,將廣場三面圍起,只留道路一面開口,無垣的部分僅兩丈寬,居高臨下,易守難攻;垣外樹影稀疏,略有掩蔽之效,整體頗具要塞石砦的架勢。
應風色在白城山時,住的是專門接待外賓和朝廷大員的北峰,南峰群院則藏有劍冢最緊要的牒籍文檔,為冢內諸人日常起居處,地形零星破碎,乃削平諸多高低錯落的丘陵頂部,於其上修建城砦,最遠可追溯到青鹿朝。
從北峰迎賓館遠眺的南峰景緻,與眼前所見若合符節,而龍庭山附近並無類似的丘陵石造古建築,就連陽庭縣有沒有應風色都不敢肯定,「不可能在白城山上」的推斷開始動搖。
囚禁眾人的石屋,就在廣場正中央,較其他建築低矮,位置更是突兀,不知是什麼用途。
逃出石屋的奇宮弟子或俯或坐,大口吞入空氣,冷風裡混著鮮烈的青草氣息,與龍庭山明顯不同,而是在更荒僻的深山裡——劍冢雖是歷史悠久,開發程度不及百步一觀的龍庭山。
應風色初訪時,曾為白城山全境的蓊鬱幽藹感到詫異,想不到同列東海七大派的埋皇劍冢所在地,竟是如此偏僻的深山老林。
據說貶謫劍冢的老台丞、被百姓尊為「開國三傑」之一的蕭諫紙隱居的西峰,就是後山有祀劍陵的那一處,更荒僻清冷人跡罕至,在少年應風色的想像中,直是關外大荒諸沃之野的等級了。
此間縱非白城山,也決計不是龍庭山。
然而比起龍庭山,風裡的林土氣說不定更近於白城山予人的印象——應風色甩了甩腦袋,強迫自己放下荒謬的念想,默數人頭共計土五,恰是扣掉薛勝色后的數目。
「咳咳……師兄……師兄你去哪兒啊!」龍大方好不容易緩過氣來,見應風色擦肩掠過,不及驚喜,應風色已返回石屋前,從竄煙的門內拖出一人;正猶豫要不要幫忙,另一人隨後跟進,合力把薛勝色拖出石屋,正是鹿希色。
眾人紛紛大著膽子圍上觀視。
應風色練有龜息術,抵擋毒霧的能耐在餘人之上,回見女郎不知從哪兒摸出條湖藍絲絛,一匝匝圈住口鼻,不禁蹙眉:「還挺得住?」鹿希色瞟他一眼,懶得應付,利落解下絲絛纏住手掌,翻正屍體。
搶出石屋之際,半數以上的弟子從薛勝色身上踩過,屍體的四肢、肋骨等泰半斷折,其狀甚慘。
薛勝色左額的頭蓋骨破損,幾可窺見內中的黃白物,應是致死之傷,然而他撞門的那一仆委實太過蹊蹺,薛勝色縱非出類拔萃的角色,也不致無端端磕死了自己,可惜被踐踏的屍身一片狼籍,無從相驗。
應風色撕下衣擺裹手,不死心的翻他脖頸肘內等處,鹿希色澹道:「你在找什麼?」「藥針。
」青年連眼都沒抬,隨口回答,飛快掀開屍身的懷襟、脅腋,連褲襠和大腿內側都不放過。
「射於血脈主行之處,可使藥性迅速發作。
薛勝色就是這樣才碰了頭,必是非常厲害的迷魂藥。
」眾人恍然大悟,或露佩服之色,或面帶冷笑,不欲陪襯偉大的風雲峽麒麟兒。
「怎不說是毒?」鹿希色的杠精屬性本能發動。
「毒發瞬間一頭碰死,其毒不入血行,外表也未必能看出。
」應風色掰著薛勝色的下頷一轉,露出大片脖頸。
「若如此,毒針能射的地方更有限,除了脖頸腿根,我想不出第三處。
創口是不易辨認了,但針在哪裡?」龍大方連連點頭:「是這個理!」附和者眾,就算嘴上不說,心裡也難以反駁。
鹿希色清冷一笑。
「那只有一種可能了。
最先接近屍體的人,取走了毒針。
」龍方颶色皺眉。
「師姊你這話沒道理。
又不是師兄放的毒針,何必——」忽然閉口,神色古怪。
驚震谷的壯漢高軒色第一輪時曾被應風色壓制,當眾出醜,早懷憤懣,一想通關竅,忙將師弟攬在身後,厲聲斥道:「應風色!我道情急之下,誰有這般滾熱心腸,急著把死人拖出滿是毒煙的密室,原來……竟是你下的毒手!」應風色的實力冠絕群倫,無論懂是不懂、信或不信,眾人聞言,無不退了一步,以免淪為下一個犧牲目標,只有龍大方和鹿希色仍站在原地不動。
龍大方環顧四周,忍不住大翻白眼,指著高軒色大聲道:「喂喂,好你個摔光搞光的,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真要說,大伙兒衝出來時,誰都能順手拔了針,隨意往邊上一扔,死無對證,誣賴我師兄算什麼事?漂亮師姊你說句實在話,我這個講法有道理不?」末兩句徑向美人,彷佛魁梧青年再無威脅,不值一哂。
鹿希色想了想,點頭道:「是這個理。
」似笑非笑瞟了龍大方一眼,很難說是讚許或嘲諷。
龍方家少爺心頭突的一跳,差點蹦出嗓子眼,暗忖:「乖乖叮個咚!莫不是漂亮師姊看上了我?」下意識地捏捏白胖面頰,微露苦笑。
自古美人配英雄,就像醬瓜配稀飯一樣。
人家怎麼也該看上師兄才是,輪得到旁邊打醬油的?能浸浸瓜沾點味兒就不錯啦。
但有人忌憚龍大方,卻還在應風色之上。
高軒色外號「邃閣移光」,這文謅謅的渾號與粗枝大葉的莽漢自不相符,然而是長老所賜,高軒色得意得很。
龍大方到驚震谷后不買帳,給取了諧音叫「衰睾光」,師兄弟們愛不釋手,沒兩天便傳將開來。
高軒色一下從天堂跌入地獄,在龍大方拍屁股走人之前,度過了悲慘的三年時光。
若非開枝散葉招來了大批外姓,埝起「高師兄」的地位,高軒色尋死的心都有了。
一聽「摔光搞光」,立時嗅到其中濃濃的威脅之意,不想在生死交關的當兒,還要淪作眾人笑柄,青著臉乖乖閉嘴,未敢造次。
發難的人噤聲,鹿希色似亦服軟,眾人心底深處,實不願與風雲峽的麒麟兒為敵。
以應風色迄今展現的武力和決斷,多數人寧可相信他和自己是一邊的,一場醞釀中的風暴消弭於無形,分屬不同宗脈的土五名生者拋棄異見,暫時團結在應風色的領導下。
羽羊神聲稱此地是埋皇劍冢,合理推測有巡夜的院生出沒,待在月光通明的廣場中央不是好主意,眾人將屍首拖到東側石屋后,暫置於垣底,月光映照不及的阻影當中。
應風色本想轉出錐匕,將薛勝色的左臂切斷,取下破魂甲,仔細研究;考慮到時間有限,短匕剁骨不易,萬不幸弄斷了錐尖什麼的,被戊項第一款賜死,可就冤枉透頂——儘管他非常想試試看,在脫離封閉的石室之後,羽羊神如何能當眾人之面,神不知鬼不覺下手,但有土成把握抵禦殺劫之前,總不好拿性命做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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