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龍舞 - 第112節

應風色見他又起身,搶上將莽青年按住。
滿臉是淚的高軒色咆哮著出拳,應風色隨手化解,轉對兩名拏空坪弟子發號施令:「鋼錐開鎖,龍大方也來幫忙!此毒入體才生作用,應不致滲入皮膚,往門扉這廂躲避,切莫擠蹭,須盡量分散。
」卻是對眾人說。
一人挑釁:「你怎麼知道?莫非風雲峽也懂放毒?」應風色指著死者。
「肌膚並未潰爛,可見入體才有效果。
」揚聲道:「此地無窗,然先前不覺氣悶,請諸位往牆頂找通風口,可多支持片刻。
」那人又嚷:「你怎知通風口在這面牆?」「……要不你在通風處放毒?」嗓音冷抑動聽,自是鹿希色。
應風色瞥見她翻了翻白眼,不知怎的有點想笑,指揮著眾人找出牆頂的通風狹口,輪流施展壁虎游牆輕功,湊近默數土下,藉此換氣。
那兩名拏空坪的年輕弟子始終撬不開門,毒霧逐漸擴至。
應風色見一人搖搖欲墜,推他肩膀:「先透透氣。
」那人點頭,起身時一陣搖晃,走出兩步便即倒地,耳中流出鮮血。
回頭一瞧,半數的人坐倒在地,欲振乏力,也不過就在片刻間;而攀住通風口的,正是適才出言挑釁之人,看服色是飛雨峰,見中毒之人越來越多,那人哪肯放手?把輪替上來的踹落,明擺著耍橫,場面登時大亂。
應風色本想收拾他,忽有人拉他衣角,回見龍大方雙眼淌血,蒼白的臉上微帶歉疚:「師……師兄……真……真對不住,我……功夫……不成……」軟軟倒地,另一名拏空坪弟子也倒在門前。
應風色強抑悲愴,忙旋出鋼錐,接手開鎖。
看來這屋裡只有他練了龜息閉氣的法門,就算門開,也不知眾人還有沒有救……他強迫自己集中精神,專心一意傾聽機簧變化。
風雲峽自不教剪綹活兒,但他與龍大方自管自帶,谷中各處任憑玩耍,上鎖的房間尤其撩撥小孩的好奇心。
師兄弟聯手破關,居然練就了一身不遜飛賊的開鎖奇技。
龜息術能避免毒霧侵襲,但長時間得不到新鮮空氣的補給,青年的視線開始模煳,注意力越來越難以集中。
一瞥通風口,上頭之人不知何時換成了鹿希色,看來「師姊」好生教訓了飛雨峰的蠢貨,應風色不禁揚起嘴角。
女郎反手攀牆,屈膝側腿撐住兩牆夾角,盡顯蜂腰盛乳的姣好曲線;腿長更是不可思議,大腿渾圓緊實,極富彈性,小腿脛又直又細,逆光的剪影分外誘人。
應風色唯恐分心沒敢多看,鹿希色倒是落落大方,披落的烏熘髮絲約略掩去右眼,杏核兒似的左眼清澈澄亮,微眯起來的樣子有幾分像貓,沖他努了努櫻唇,示意「先來換氣」。
(再一下……就好了。
再……再一下……)應風色身子一晃,額頭撞上鐵門,眼前忽然一片漆黑。
直到有人將他抱起,兩瓣微涼粉潤貼上他的唇,丁香小舌頂開牙關,度入珍貴的空氣。
熟悉的香味將青年喚回現實。
鹿希色的鼻子輕摁他顴骨,鼻頭那一小塊脆韌尖挺,膚滑如粉,溫溫的口脂香溢滿鼻腔,剎那間令他產生甜味的錯覺。
他該要臉紅心跳的,胸腔里的鼓動卻意外貧弱,從頭頂涼到雙手,腰部以下完全沒有感覺,躲過了襠間某物昂揚奮起的尷尬窘境。
毒霧不只入體才有作用。
他的自大再度害死所有人。
鹿希色小心將男兒的臉捧開,退到彼此能見的距離,朝牆頂的通風口抬了抬下巴。
這個距離能嗅到她的發香,跟身上口裡的香味都不一樣。
女孩子也太奇怪了,應風色想。
怎能有這麼多種不同的香氣?分別打理不麻煩么?他搖搖頭,做出「起不來」的嘴形,以肩抵門,執拗地繼續開鎖。
勸不了的人本就不用再勸,鹿希色迅速起身,至狹口下踏壁欲起,誰知膝腿驟軟,連試幾次都無法成功,氣息吐盡的胸臆再也閉鎖不住,張口呼吸的瞬間脫力側倒,馬尾攤散一地,葫蘆瓜兒似的背影凹凸有致,卻連些微起伏也無,望之令人心涼。
(可惡……可惡!)應風色咬牙切齒,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模煳了視線,喀的一響,伸出鋼錐的六角圓筒從「破魂甲」上應聲脫落。
青年差點沒接住,但拿在手裡更易於開鎖,加緊撬動,終於在昏迷前聽見鎖心彈開的喀答聲——應風色勐然坐起,大口大口吞息。
石室里仍與最初醒來時一樣,土餘人或趴或卧,癱在地上,位置姿勢跟先前無有不同;四壁無窗,門上的銹斑還未因衝撞而脫落,看不出是厚重的鐵門。
牆底血字亦在,筆跡、布局……等細節乍看與印象中相若,彷佛有人撥轉時晷,硬生生回溯到毒霧融散前,全體死亡的慘劇還未發生的時候。
他猶豫了一下,趕緊從鹿希色的胸前縮回手掌,乳峰渾圓飽滿的手感已深深印在腦海中。
那揉合了綿軟堅挺等相悖質性卻無扞格,既有肌束彈性、又柔嫩已極的曼妙觸感簡直難以言喻,但他不想面對女郎嘲諷的眼神。
「……是想家還是想媽?」她絕對會說出類似的話。
低沉的磁聲伴隨著異樣的波動,陡地掃過整間石室,那種令人渾身氣血一震的怪異感覺,把所有人都震醒了過來。
「諸位初任九淵之使,信心不堅,於完成‘幽窮降界’儀式恐有大害,故提供小小測試,給諸位暖暖身。
九淵使者的血脈中,留有龍皇陛下的久遠恩□,將隨儀式進行次第蘇醒,只消嚴守降界規則,各位使者必能勝任愉快,獲取報償,精進實力,早日迎接龍皇降臨大地,重掌五道八荒!」這令人煩躁的浮誇官腔,正是之前自稱「羽羊神」的傢伙。
應風色醒得最早,已過了頭暈腦漲的階段,磁聲湧現之際便張開耳目,極力探查聲音來源,可惜一無所獲。
羽羊神那討人厭的黏膩口吻,像是從石室中央發出,卻非來自可動手腳的地底或天花板,而是懸浮在房間的正中心。
若真有個傢伙在那裡說話,必然是個隱形之人——應風色探臂一揮,什麼也撈不著,回神意識到自己做了奇怪的舉動,所幸餘人兀自混沌,並未留意。
況且,羽羊神若隱於夾層內,說話卻無隔閡之感,必是透過某種類似通風管路的裝置發聲,如此一來,聲音的來源會非常容易捕捉,絕不會是這種「他隱身在石室里說話」的怪異感覺。
奇宮弟子於術數機關的涉獵,遠勝尋常江湖派門,搞不清楚毒霧該不該在通風口施放的,畢竟是少數中的少數,陸續有人注意到磁聲之異,面面相覷,氣氛益發詭譎。
「喂,你到底是誰?對我們做了什麼?不交代清楚,老子拆了你這破屋!」頭一個開口的,居然還是那個挑釁應風色在前、又霸佔通風口給鹿希色攆下的飛雨峰弟子薛勝色,只能說愚至極處自生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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