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讓我咬口你的肉 - 4-6 陌生而怪異的感覺

方毅和周予銘約好到他家吃肉,將原本便一塵不染的房間又徹底打掃一遍。隔天早上醒來,卻因為發高燒無法到校。
他不知自己為何發燒,這是他人生第一次發燒,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碰見這事,但當耳溫計插入他耳朵時,顯示四十點一度。
一燒就燒到極致,很符合他做什麼事都做到最好的個性。
方毅身體無病痛,起初打算到學校上課,但母親看見這溫度后,立刻將已經準備跨出大門的他拖回房間。從儲藏櫃找出普拿疼,先讓他吃顆休息,說等下班回來再帶他去診所看診。
方毅被母親關入房間,避免他偷跑去學校上課。百無聊賴,只好拿出數學算。不禁懊悔沒有多帶幾本課本、講義回家,只能坐在書桌前算一整天數學。
或許是發高燒緣故,大概算二十多道題,方毅昏昏欲睡。想重新提神卻難以專註,於是返回床鋪休息。
他設一個一小時后的鬧鐘,闔上眼。然而這一睡就是半天,醒來時見天還亮著,不曉得是什麼時候。
他打開手機,發現鬧鐘已經響過好幾回,這在他過去從來沒有從未發生,連忙看向時鐘,五點半,呆了呆,窗外傳來學生們放學經過的腳踏車聲,才明白已是傍晚。
居然從十點睡到五點。數學題進度還停留第六十一頁的第十七題。
他正想起床上個廁所,再繼續算數學,床頭的手機忽然叮咚叮咚響。
他手機平時關靜音,拿起才發現原來設鬧鐘時不小心轉錯音效,通知鈴被轉至最大,而鬧鐘仍維持靜音。
方毅被自己笨到,心想發高燒真可怕,打開通訊軟體,查看是誰發送一連串訊息。周予銘那張吃冰淇淋沾到鼻尖的頭貼位於聊天室欄最上方,紅色圓圈顯示99+。
方毅一時想不到他發送大量訊息的原因,點開聊天室,那超過一百則訊息,都是藏獒大哭貼圖。方毅皺著眉將訊息滑到最上方,五點十分時,他發一則訊息:
周予銘:學長你怎麼先回家了?我不知道你家在哪裡啊嗚嗚。
方毅這才想起身為某人的食物,他不能一則訊息都沒告知就擅自請假。
否則,會發生像今天這種事。
方毅抓了抓亂糟糟的頭髮,單手打字。
方毅:我今天發燒,沒去學校。
周予銘:那我的晚餐怎麼辦?
方毅看著那則訊息,原本燥熱的身體涼了半截。
這人,完全不在意他發燒,只在意自己沒東西吃。
方毅將手機放回床頭,眼神空洞地拉棉被,重新進入被窩。
似乎是終於意識到不對,周予銘下一則發來的訊息是關心。
周予銘:學長發燒很不舒服嗎?
但方毅已經往心裡去,沒有再點開聊天室。在床上躺將近半個鐘頭,才想起某個約定坐起。
他答應周予銘不會不給他吃東西。
他不能讓周予銘挨餓。
他打開手機,準備回覆他家中地址,房門忽然被打開。
純黑色頭髮、矮小瘦弱的男孩出現在他房門口。
「學長,你有沒有很不舒服?你突然不回,我以為你昏迷了。」
方毅驚詫。「你怎麼在這?」
「姐姐帶我上來的。」
「不是,我說你怎麼知道我家在哪裡?我跟你說過嗎?」
「沒有,我是問江敬成的,他說他之前來你家烤過肉。」
阿敬那傢伙,他改天要用排球攻擊他屁股,怎麼隨便洩漏別人家地址?
方毅還穿著睡衣,靠近脖頸的兩個鈕扣沒扣,他趕緊拉整衣領,但又想到待會便要脫給周予銘吃,沒有扣上。
見周予銘始終背著書包站在門口,他下床。
「進來,書包放地板就好。」
「學長的房間真的好乾凈,地上都沒有回收,也沒有衣服。」
「正常人房間不是都沒有?」
「我有好多紙盒,都懶得拿去丟,衣服也都放椅子。」
方毅面露嫌棄,幸虧他當初不是提議去周予銘家吃。
方毅將門上鎖,坐到桌前喝一口水,解剩下的鈕扣。
「學長,你要吃冰淇淋嗎?我去買。」周予銘忽問。
「為什麼要吃冰淇淋?」
「聽說發燒要吃冰淇淋。」
「不用,你趕快吃一吃,我等等要去看醫生了。」
「好吧。」周予銘盤腿坐在地上,等待方毅脫去睡衣,方毅又確認一次門有上鎖,讓化身黑生物周予銘撲到自己肚子上。
當周予銘的牙齒刺入到方毅皮膚,他卻猛地喊一聲。
周予銘被嚇得變回人形,在方毅皮膚上看見滲血的咬痕。
周予銘過去幾乎不曾看過方毅的傷口,因為癒合太快速,沒反應過來,馬上就有肉可以吃。
但今天,他清楚看見方毅的肉被自己破壞成什麼樣子,又怎麼癒合。
周予銘呆坐在原地,見方毅咬緊牙關,像在忍痛。
「學長,你怎麼了?」
但很快地,方毅的面容恢復平靜,「沒有,我只是被嚇到而已。不知道為什麼你咬我的時候,有一種怪怪的感覺,不是癢,但我沒辦法形容那種感覺。」
「你還好嗎?」
「還好。現在沒有了,應該是我發燒比較敏感,你繼續吃。」
周予銘卻有些畏怯,先用牙齒輕輕戳一個小洞試探。
「會痛嗎?」
「你在問什麼?我怎麼會痛?」
「說的也是。」但周予銘還是沒有大口咬,而是咬了拇指大小的洞。
「那這樣呢?」
「你快吃。」
「喔。」
周予銘咬一大口,方毅沒有反應,冷靜地算起數學。後來的表情也一派輕鬆,周予銘慢慢卸下顧忌,回復平時的狂放。
六點四十左右,方毅父母下班回家,說要帶方毅看醫生,於是周予銘和兩人打過招呼,揹著書包離開方家。
「同學真好,還來探望你。」方母說。
「他幫我拿作業來。」
「去拿健保卡,你還有在燒嗎?」
「沒了,現在很好。」
就是腹上,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方毅將手放在腹部,揉著周予銘咬過的地方。那感覺並非無法忍耐,只是陌生,令他感到畏懼。
孫東航抱胸在一旁看張駿文寫任務失敗的檢討,偶爾瞄向外頭風雨欲來的昏暗天空。
這時候下的雨,應該是那種結束后,便會突然入冬的雨。
張駿文氣勢薄弱地問:「那個……孫先生,我多寫三倍字數,可以抵銷其他懲處嗎?」
孫東航用冷血澆熄他希望。「沒這種事。」
張駿文哭喪著臉繼續寫檢討。
〈可愛くてごめん〉鈴聲響起。
張駿文以為自己聽錯,不苟言笑的孫東航,居然用這首歌當鈴聲。
他差點笑出聲,被孫東航怒瞪,又假裝認真寫起檢討。
孫東航接起電話,不久後走到病房。張駿文趁機摸魚,將筆當成魔杖,懷念他車禍中遺失的寶貝。
大概五分多鐘,孫東航返回病房,走到行李前,準備他的配備。
「我出去一趟,回來我要看到你寫完。」
張駿文來不及哀求,孫東航離開病房。病房中剩電視聲與他作伴,張駿文用筆敲桌洩憤,加快他寫檢討書的速度。
孫東航沒有告知他回來的時間。
他只能用他最快的速度完成。
孫東航穿上團膳公司的背心,推餐車進入學校。
公司恰巧急徵人,使他輕鬆獲得這份工作。公司打電話過來告知他錄取,當天就可以開始工作。
他帶上前幾日致電給廖禾鈞,要他寄來先前再生人們的留下的血包。
不願浪費任何時間,在進入校園的第一天,展開行動。
他必須用最快時間逮到那已經被通緝半年的食人獸,將他對人類的傷害降到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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