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站在我的面前,兩眼閃爍地微笑著。
我無言地看著楊有軒,卻生不出抵抗他的念頭。
就在這時,我注意到兩邊的妻子與女兒,便有一股勇氣從丹田內湧出,驅散我的畏懼懦弱,令頭腦慢慢冷卻,理性平靜地面對他。
「感覺有好點嗎?」他又接著問著。
「嗯。
」我平淡地回應他,「謝謝關心。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離開,不打擾你休息啰。
」楊有軒沒有留下的意願,跟老婆與女兒打過招呼后,就轉身離開。
只剩我們一家三口的房間,瞬間充斥著幸福的溫暖。
似乎上次我們全家團聚在一起,好像很多年前般。
明明,不過才一個月多而已……「老婆…」我清清喉嚨,應該是昏迷太久,我的口腔非常乾燥,聲音沙啞:「…我昏倒多久了?」「嗯……比上次好多了。
」香蓮大概是對我安慰,語氣半開玩笑地說:「才昏倒五天而已。
今天是星期四了。
」「是嗎……?」亂糟糟的腦袋,飄散著許多的記憶片段,有的明顯、有的模糊。
依稀回想起我暈倒前的最後畫面,是在療養院一樓的玻璃大門……然後迎面遇見那男人,就昏迷倒地。
是他! 又是他搞得鬼嗎?! 「爸爸!」紛亂的思緒尚未整理,就被瑜茜給打斷說:「這次,不准你再任性了。
」她鬆開我的擁抱,雙手插腰,傷心不滿地又說:「你看你,身體還沒有康復,就心急地要出院!」只差沒有用指頭對著我怒罵。
「…才剛走出大門,就馬上倒下去。
」瑜茜可愛的臉孔,裝成呲牙裂嘴地對我說:「嚇得媽也快要昏倒過去……」說著說著,她眼框泛紅,淚珠滾滾。
「對,對不起。
」看到寶貝女兒的發飆,我馬上道歉來安撫她。
可是,喉嚨的乾澀,使我聲音嘶啞,連話都說不清楚。
「好啦,寶貝。
」老婆趕緊出來打圓場,「讓你爸喝點水,好好休息一下。
要罵他,也等他狀況好一點再說吧。
」香蓮貼心地遞給我一杯溫開水,好給剛蘇醒的我,獲得水分補充。
隨即,換成她開始對我說教:「早知道,我就不應該答應你。
我一時的心軟,害我壽命差點少掉好幾個月。
你都不曉得,當你暈過去的時候,我也差點要昏倒……」一旁的瑜茜,從剛剛哭愁哀怨換成幸災樂禍,偷偷地捂著嘴開始咯咯的竊笑。
「有沒有聽明白呀!你可是我們家唯一的男人…」老婆的淚水也邊說邊流下,「…失去你,要我跟瑜茜該怎麼辦呢?」妻女二人的雙重攻擊,我頓時無從招架,僅能儘力地道歉安慰。
還要我發下誓言,簽下不平等的條約,不再發生相同的狀況,才肯放過我。
就這樣,我們一家三口度過久違的溫馨生活,直到星期天中午,才依依不捨地分別,回到各自該進行的行程軌跡中,並約定下周再相逢。
當晚土二點,深夜時刻。
或許是失去意識太多天的緣故,明明身體還感覺到疲勞酸軟,但精神倒是意外地充沛,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無法睡著,不免心生煩躁。
隨即,我起身而坐,打開電視,恣意地瀏覽。
螢幕的數字由小至大、由大至小,儘是無聊的節目。
連續幾個頻道,都是滿滿的政論口水,淹沒著毫無必要討論的話題,自己說得洋洋得意。
另外娛樂節目的頻道,不外乎也是男人跟女人的話題,大爆自己的閨房情趣,或是出賣朋友的秘密,了無新意。
看著看著,越來越感覺到無聊沒勁……雖然,我政治並非我所擅長,但是對兩性領域的鑽研,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所以,電視上面所探討的相關問題,僅講出個關鍵字,我就能直覺地找到應對的答覆跟心得。
當然,人有百百種,不見得我的想法或解答都能獲得圓滿的結局。
莫名之間……我腦子裡閃過與楊有軒相識后,所發生的一連串事情。
尤其是那個白天的驚人真面目,展現出他真實的行為跟態度,還有跟護士學姐妹的互動,遠遠超過我認知的區塊,變成掌握禁臠的境地。
到底是怎樣的原因,能讓女人如此死心蹋地跟著他呢?甘願當他的性奴,怎樣玩弄都沒有關係? ……是錢嗎? 為了錢出賣身體與靈魂,我怎樣也覺得不可能。
……是權嗎? 不過在大的權力,也不可能剝奪人的自由啊。
這個疑問,剎那間對我有種致命的吸引力。
彷彿閱讀癖拿到數百萬字的長篇大作,非一個字一個字看完,方能罷休;或是偵探碰有一個無法破解的密室難題,就算廢寢忘食也要研究。
套用在我身上,男女之間的互動模型,就是無法抵抗的誘惑。
是怎樣的要素組合,居然能產生如此強烈的桎梏反應,超乎現實世界的枷鎖,出現類似小說、電影,圖畫等虛構的情形。
對我而言,哪怕這個答案是劇毒,我也想品嚐看看…………天啊!我腦子為什麼會冒出這麼詭異的思緒? 對自己天外飛來一筆的念頭感覺到懼怕,趕緊打起精神,讓我的異常衝動戛然而止。
順手,也拿起遙控器把滔滔不絕放送言語的電視給關閉。
逼! 螢幕恢復黑暗,彷彿沒有任何事情發生過。
「呼……」我大大地喘一口氣。
竭盡所能地,把不該存在的想法給抽離封印。
並且,不斷地對著自己暗示:我是個正常人。
我是個正常人。
我是個正常人。
我是個正常人。
我是個正常人。
我是個正常人。
如同催眠般有節奏的字句,漸漸地穩定我的情緒,也帶來些許的睏倦睡意,讓繃緊的身體緩緩放鬆,意識終於開始模糊不清……這時,有個在深夜裡足以使人心驚膽跳的聲響猛烈地發出。
嘎──是病房大門被打開產生的摩擦聲音。
金屬的門軸引動木頭的門扉,音量不大卻異常的清晰。
好像純白的畫布沾上黑色的墨汁,一整個非常突兀,導致我所有的汗毛都豎而起。
「是誰!」我警覺地望著門口叫喊著。
語氣嚴厲,威嚇的意味土足。
不得不說,這個時間點會來我房間的人,應該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就算是護理人員,也不可能這時候出現。
再說,我也沒有觸碰到呼叫的按鈴。
更重要的是,自從那個白天上演的香艷性愛后,我就有點疑神疑鬼,神經敏感。
雙手本能地握起拳頭,以防萬一。
訝異的是,我瞥見外頭的長廊居然是一片漆黑,毫無光線。
平常掛在牆面不曾熄滅的澄黃燈光,出奇地消失無蹤,沒有通電的模樣。
……這,這是怎麼回事呢? 比室內稍高的溫度竄流進來,暖暖地微風吹撫我臉龐,令我的精神更為集中,以應付隨時都會發生的不明狀況,蓄勢待發。
我的兩眼瞪大,注視著門口,不發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