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自己是恨得發瘋。
其實是念得發瘋。
他無時無刻不在想江月白。
魔淵血紅的月影里是江月白,醉生夢死的亂花叢里是江月白。
在寂靜無聲的地方想這個人,在人潮擁擠的地方也想這個人。
他越是想念,就越是裝得滿不在乎、裝得仇恨萬分。
他藏在心底十幾年的人,卻只殘忍地讓對方流過血、流過汗、流過淚。
他竟連一字的愛意都沒說過。
連一個吻的動作都沒有做過。
天上月靜謐,枕邊風無聲。
穆離淵在微顫的吸氣里閉上眼。
他與心上人,終於第一次溫柔地共枕風月。
在這個為時已晚的夜。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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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鬼焰道
一切都可以恢復到從前的模樣
虛空門, 位於魔妖鬼三界交匯的虛無之處。
要想到達虛空門,需要走過一條極為漫長的鬼焰道。
鬼焰道不是一條路,而是一條滾燙的岩漿長河!
空中墜熾石, 河底翻烈火。
燃燒的熊熊火焰足以吞噬淹沒一切——不僅能腐蝕兵刃、甚至能吸食靈息。
再修為高超的人,來到此間地獄閻羅, 都只能變為等待被烈火吞沒的凡胎爛肉。
這條烈火岩漿鋪成的路, 已經有千百年無人踏入。
就算真有金剛鐵骨做成的人,能活著走過鬼焰道, 也沒法打開鬼焰道盡頭的虛空門。
因為開啟虛空門需要一把鑰匙。
一把踏遍三界都難尋的鑰匙。
鑰匙要用混血的靈元煉鑄。
不論是仙魔混血、還是魔妖混血,這樣的靈元都凶邪無比。
沒人能從這樣凶邪的人體內毫髮無損地取走靈元。
包括靈元的主人自己。
因為邪元離體便成了毒, 會兇殘貪婪地侵蝕接觸到的所有東西!
直到將它們徹底腐蝕殆盡。
......
多年沒有活物出現過的洶湧火河第一次迎來了它的挑戰者。
穆離淵站在浩浪翻滾的河邊。
赤紅的天光將他的黑袍映成血色。
周圍火星紛墜, 燎著他身後飄散的黑髮、落進他的衣袍,在他身上燃起一朵朵冒著硝煙的血花。
恐怖高聳的焰山在紅河投下巨大的陰影, 將來人籠罩成渺小的一點。
烈焰燃燒似群鬼叫囂, 刺耳猙獰。鬼焰河巨浪滔天, 在岸邊捲起通紅的火舌, 似乎已經迫不及待要吞食即將到口的食物。
穆離淵邁步, 踏進了火河。
熾熱的岩漿瞬間腐蝕熔化了黑靴, 爭先恐後地爬上他的小腿,大口啃噬著皮肉——
比熾水更紅的血剎那間爆開!又融進望不見邊際的赤河裡。
他只覺得整條腿像在同一時刻被成千上萬的惡獸一起撕咬!
痛得他冷汗驟落。
突然出現的汗珠順著鬢角和頸側以恐怖的速度滾落, 將滿身黑袍狼狽打濕。
他又邁了另一條腿。
這裡的鬼焰結界場將所有魔息與靈氣都禁錮。
想要得到那個難得的東西, 就只能用血肉一步步走、用性命去試。
九死回生, 能換回一條命的東西,似乎用什麼代價都不為過。
驚濤拍岸聲把此間無人的地獄填滿, 顯得吵鬧。
穆離淵聽見無數種喧囂的吵鬧。
遠處鬼焰山的沉悶嘶吼聲、岩漿沸騰的熱浪聲、腳底血肉的分解撕裂聲......
每一種刺耳的聲音都是攔路的刀, 讓本就難捱的這段路更加艱難。
撕咬他的火河太兇猛, 他甚至已經感覺不到痛。
因為他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腿腳。
他整個人都在烈焰里漸漸熔化。
他開始害怕。
不是怕死在這裡。
而是怕自己這具身體的血肉太少, 不夠腳下的火河吞噬。
怕撐不到鬼焰道的盡頭。
他拚命地在翻滾的火河裡向前走。
長河中心的熾烈深水埋住了胸口。
他聽到自己渾身的皮肉骨血都在發出溶解開裂的聲音。
沿著血脈和骨髓傳進雙耳、傳進心裡——在警告他,他做不到。
黑袍下擺大部分已經變作了灰燼。
穆離淵在翻騰的岩漿里看到了自己手臂和腿腳的白骨,在紅色的岩漿腐蝕下冒出詭異的煙霧。
他已經什麼痛覺都沒有。
他只擔心自己的身體會在下一刻散裂成一堆骨粉肉沫。
他就要到了!
他不能死在這個時候。
鬼焰道盡頭的虛空門烏雲滾滾,雲層里垂落滑下暗紅的岩漿,像是惡獸嘴角滑落的血。
黑雲翻滾中似乎有一雙殘酷血腥的眼眸。
在死死盯著這個快要成功的不速之客。
身後的岩漿烈焰猛然高漲,巨浪從后襲來,將他整個人狠狠拍進滾燙的河中!
視野瞬間被撕心裂肺的血紅淹沒——
熾熱的岩漿順著耳鼻每一個縫隙灌進他的體內,心肝肺腑一起開始灼燒。
他猛地嗆出大口大口的鮮血。
向外滾熱的血和往裡滾熱的岩漿撞在喉嗓里,綻開爆炸般的劇烈疼痛。
他整個人再也支撐不住,被岩漿拉進了深不見底的赤河。
他沒有力氣了。
不僅是身體,他的五臟六腑、經絡骨髓、靈元血脈......全部都被滾熱的岩漿灌滿——它們貪婪地順著每一條血管攀爬漫延,要殘忍地將這個已經到手的獵物分食殆盡。
穆離淵感到河底尖利的碎石扎進了自己腿腳還未融化乾淨的骨頭。
這才是真正的“刻骨”的痛。
原來也並沒有多痛。
還比不上他每個夜不能寐的晚上。
他不能死......
他絕對不能死......
起碼不能死在這個時候。
若是他死了,這天底下,就再沒有能進入虛空門的人了。
就再沒有能救江月白的人了。
江月白......
江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