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璟又待了一會兒,說要回去整理行李,於是先離開了。
目送著馮璟的身影出了店門,顏思涼才朝著譚琮那邊微微偏頭,慢條斯理地道:“他從哪個犄角旮旯把我們找出來的?”
譚琮心下早就有了猜測,此時也不再隱瞞,抓過她的手,細細摩挲著她的手背,是親近且帶著不安的動作:“我以為你不知道。”
關於她的父親,在譚家從來都是個忌諱。
從前顏思涼是問過他關於她父親的問題的,她曾經拉著他的衣角,偷偷地問他知不知道她父親是誰,為什麼從來不來見她,那會兒她母親還在世,譚琮對這些事情也知情不多,所以無從回答她。
直到後來,哪怕是在最脆弱最需要父愛的時候,她也再未提起,也不再問了。
譚琮便一直以為她沒有得到答案,所以也不再去想。
顏思涼轉眼,眉骨微挑,語氣傾瀉出隱藏不住的不屑,顯得有些咄咄逼人:“如果我不知道,他打算幹什麼?來親近我,等和我關係升溫了,覺得時機到了,就來演一出噁心的痛哭流涕父女相認的戲碼?”
原本是諷刺質問的態度,說完話之後表情卻愈發難看,呼吸也越來越急促。
剛剛飯桌上用沉默寡言壓抑的情緒在此刻一點點地爆發出來,譚琮許久未見她如此尖銳的模樣,卻依舊熟悉她此刻的狀況,但從來無法遊刃有餘地去處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譚琮起身坐到她的對面,將她微微發顫的雙手置於他的掌心,不斷地按壓著她的虎口處,緊盯著她的眼睛,音調刻意放緩拉長:“小涼,看著我,深呼吸,不要著急,我慢慢把經過說給你聽。”
顏思涼的目光因為缺氧開始有些空茫,腦中一片空白,下意識地聽從男人溫和帶著撫慰人心的聲音抬眼看向他,譚琮眼神堅定柔和,她能從裡面看到自己的模樣,復刻著從前無數次的無聲對視。
幾分鐘后,顏思涼的喘息雖然明顯,但已不那麼沉重,眼神也漸漸恢復了焦點,譚琮略鬆了一口氣,才開口道:“他是昨天突然找上我的,說是你的生父,今天要來華城,希望能通過我讓你們倆見面,原本他打算直接亮明他的身份,我沒答應,和他協商先見面,相處一段時間,之後再做打算,他同意了。”
顏思涼瞳孔擴散,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卻把每個字都聽了進去,譚琮說完靜默地瞧著她,片刻,才聽她疏淡地問道:“他是怎麼突然知道他有個女兒的?”
“這我不清楚,不過昨天,他為了自證身份,給我發了一張親子鑒定性,時間正好在七年前……大哥去世的那一段時間……可能是機緣巧合。”
顏思涼唇角輕勾,明明是笑著的,眸底卻未見笑意,反而滲出了寒意:“七年前就知道了,那會兒沒來找我,怎麼就突然找上門了?”
譚琮目光晦暗了幾度,眉心微蹙,喉頭下上滾動了下,定定地瞧著她,沒說話。
顏思涼手指在他掌心打著圈,手指尖的涼意和他掌心的溫熱相觸,汲取著他掌心的熱量,身子向前傾,向他那邊湊了湊:“怎麼?有什麼不能說的嗎?”
“我昨天讓人去查了,早上才收到消息,他獨生子前一段時間車禍意外去世了。”
哦。
原來如此。
曾經對他有過期待,不過那也是在很久遠的從前,因此顏思涼覺得自己不應該失望,但是心底還是有一股酸酸澀澀的滋味隨著血液從心臟蔓延到了全身,讓她覺得自己彷彿瞬間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氣。
就像媽媽去世的時候那樣。
看出她的失神,譚琮抓著她手掌的手使了使勁,顏思涼瞳孔微縮,下意識地看向他:“這次是叔叔欠缺考慮,貿然讓你和他見面了,你儘管生叔叔的氣,但是不要因為他傷害你自己……”譚琮頓了頓,才接著道,“他不值得。”
男人的聲音小心翼翼,彷彿生怕語氣加重一分就會打碎她一般,是顏思涼從他身上經常感知到的,珍重的意味。
“他如果真打算找我,就算沒有叔叔,他也多得是方法。”顏思涼將落髮別至耳後,雙手和譚琮掌心交迭,微微用力,臉上染上了笑容,此刻是帶著溫度的,她說得很慢,每個字清清楚楚,“我永遠都不會怪叔叔的,也不會生叔叔的氣。更何況……是為了不相干的人。”
她說話並不柔情,甚至語調有些刻板的生硬,嗓音微啞,譚琮卻瞬間感覺眼角微微發熱,挽起她的手指:“叔叔會在華城等到這件事情解決完再走。”
顏思涼沒有拒絕,笑容讓她眯了眼睛,微微點頭:“好啊。”
上車后,譚琮給顏思涼繫上了安全帶,卻並未離開,側身輕聲問道:“你和他約好了下次見面挑禮物,打算怎麼做?”
她的態度已經明顯得很,她不會去承認馮璟那個父親,但畢竟是她的生父,且昨晚馮璟聯繫他的時候,態度堅決,所以還是得好好考慮如何去解決這個問題。
顏思涼此刻的情緒已經平復了下來,雙手抱住譚琮的脖子,湊近在他唇上親了一下,譚琮雙眸低垂,眼睫顫動了下,顏思涼沒忍住,又傾身上去深深地吻了幾下。
“沒有結果的事情,就應該早早做個了斷。”
譚琮明白她的意思,只是道:“需要我一起的話,隨時和我說。”
顏思涼笑開,聲音軟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