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酒樓,三人開了個雅間,拿著菜單亂七八糟一通點。一會兒就堆滿了桌子。
白穗嫌臟著手,招來小廝,讓小廝拿筷子小刀幫他把烤羊肉碎開。“所以你便是那位天道子,清策仙子?”
清策無奈地看他一眼,翻手把小廝耳朵封了。
碎月也和白穗傻在一起,只管睜著亮晶晶的眼睛,大聲問“你怎麼知道?”
清策天道子的身份不好太暴露,天帝才為此給她安了個清策仙子的名號,讓她掛進了和六位公主一同的分位。
能知道這些事情的都不是多嘴的人,所以按理這事兒在天宮是不會傳開的。眾仙當只以為清策是個新升的仙子而已。
白穗狀似無意地拿眼神掃過清策。轉而笑著跟碎月說:“要真算起來,我和你那木頭爹都是同輩,怎麼就會不知道了?”
清策攪開蓮花粥上點綴的一朵小白梅 ,把目光落在白穗臉上,就如同當時倚在門邊時一樣。輕飄飄,又好似別有情義。
“說起來,在販奴市,你怎麼當時這麼聽話,我還以為你要反抗一會。”
白穗一不小心對上清策眼睛,略繃緊身子,抬手指著碎月鼻子,“因為,我……我認識她。”
碎月拿鴨脖吃得歡快,一抬頭就是根手指,嚇了一跳。嘴裡含糊不清地問“嗯嗯?我怎麼不知道!我分明沒見過你啊。”
白穗想了想,記起些許,畢竟是百年前的事情了,遙想當年他還是只困在月宮的兔子來著。
“你年幼時跑到月宮來,沒注意我,狠踩了我一腳,我才沖你張了下嘴,你就嚇得回去連日纏著你王母,讓她派兵來抓我,硬是圍了我月宮半個月才罷休。”
“閉……閉嘴!什麼胡亂的東西,我明明都不記得!”
清策收迴轉而望著窗外的眼神,別有意味地在他們兩人間瞟了個來回。
肆意的少年和嬌嫩的少女,貌似倒也順眼。
幾人吃飯間打鬧著,就把身份和入凡的事物交代清楚了。
清策招了招小廝,把餐錢付了。又坐回來,撐著胳膊,看著白穗狂吃雞腿。
清權和碎月都不是愛吃的人,清策自己也不算太重口腹之慾。
第一次見到白穗這種吃東西這麼歡的,“嫦娥是月宮宮主,行動不便。又要逮住吳剛,才好去求見天帝。你若要等她來接你,怕是得再過兩年。”
“我知……。”道
白穗正空出嘴巴,抬眼回著話,突然頓住。眯眼看著清策背後。“晚游……”
清策聞聲,整個人一麻,回頭只見哥哥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就這麼悄無聲的站在她身後。
碎月本就有點怕晚游,乍見到一襲玉白錦衣,沉著臉的男人。也被嚇了一大跳,“啊!”
清策緩緩起身。
清權彷彿沒見到另外兩個人,“怎麼就這樣出來,手都冰冷。”死死拽住清策的雙手。
“想出來便出來了。”清策輕聲說道,掙扎著想拉出自己的手,目光只放在自己的手上。
“想出來便出來……為何想出來?為了找男人嗎?”清權更加用力拽著妹妹的手,往自己身前一拉。口不擇言起來。
聲音剛剛落罷,他才猛然察覺自己說了什麼,緊緊抱住清策,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清兒,我只是實在害怕。”
“清權!”清權話說得難聽,清策這下是真的生氣,用儘力氣一把推開清權。
自打清策開始讀書識理,從來沒對任何人紅過臉,說過狠話。
一是對著那些人沒必要。二是自己習慣作出點柔弱成全的模樣,所以也少有人不憐惜自己。
但清權於她總歸是不一樣。
“我自認權謀兵法,布陣破局,無一差你。出谷謀事你不肯,說要怕我勞累,怕被覬覦。翻個山你又不肯,說怕我受寒,怕我入險。如今我自己能出來,你又這麼快就尋到我。”
清策走近一步,深深看著清權的眼睛。“我且問你,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兒的?”
清權如果發現她不見了,能出谷找到販奴市不奇怪,可現如今他們在酒樓。清權居然能這麼準確就尋到這裡,不管怎麼想都沒道理。
諒清權多好的腦子,一時被清策的眼神鎮住,也失了言,無從解釋。來時的怒氣早散得一乾二淨,只留著個慌張的腦子跑不出,還在這丟人現眼。
清策見他遲遲不開口,遙指向窗外,雅間窗外鳥鳴陣陣。
另外兩人順著小姑娘青蔥玉指望去,離窗戶最近的樹上停著只漂亮的鴿子。
怪不得剛剛吃飯時見她望著窗外有些出神。
“那裡,對吧?我的衣服上是不是有東西?能引來它。”清策依然死盯住青年人的眼睛。
又忽地一笑。
“是呀,只因我是你妹妹,是女兒身,我有再大的能耐在你眼裡又算什麼呢?”
清策低下了眼眸,柔和了神色,好似又變成往常那個不堪一折的女子。
向前虛靠在清權身前,玉指只是輕點住清權胸口,在他心口卻好像巨石般沉重。
“籠中雀,哪敢飛出你手掌心。是不是?”淺淡的聲音飄到清權耳中,他終於再無法穩穩站著。
溫潤的公子微紅著眼,雙手抓住清策的肩膀,連聲音都在顫抖。“不是的,不是的。清兒,我從未這麼想過。”
但不肯清策出谷助他是他,攔著清策雪日出山的是他,衣服上的撒藥粉妄圖永遠綁著她的也是他。
明知清策和他師出同門,學識廣博,能力出眾。卻依然以維護之言困著她的依然是他。
清權言辭蒼白得他自己都不知怎麼辯解。只能木然地抓著清策肩膀不放。
清策再次推開他,重新坐回去,又彷彿回到最初,只是背對他。
“你自己回去吧。我想再待會。”
這麼一鬧完,清權走後,幾人倒反而不急著走了。
眼見清策神色自若,猜到她其實並不多生氣,起碼現在並不生氣。
碎月就隨口問了句她剛剛一直在想的事兒,“他是怎麼這麼快出來的?”
清策也在想這個問題,自己和碎月是靠法術出來,谷外群山的雪沒這麼快化,平時雖然有地洞方便進出,但是連下這麼多天雪,出口也被厚雪堵住了。
按理只能靠爬山出來,可現在離她支開清權也才兩個時辰不到,雪山難行,哪怕他剛一上後山就察覺不對,立馬出谷找她。也不該這麼迅速。
所以,他到底是怎麼會這麼快出來的?
反正在做三人都有記憶,清策也不忌諱。翻手就出千里鏡。
只見谷外依然一片白茫茫。也沒什麼異樣。終作罷,等下有機會問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