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經 - 第358節

袁飛心道這和尚果然種地,雖然種地不過是一件不起眼的事情,但在袁飛心中卻驚奇不已,只要對佛家稍有所知的便知道僧侶都是靠國家和善信供養的,或者托缽乞食,或者端坐寺內,總之乃是以善信為生,並不需親自下地耕種,佛家還有個傳說解釋此事。
以前有一位農夫看到藥師佛托缽乞食,農夫就問:“你這和尚,我們耕作從而獲得糧食,才有吃穿用度,你們不事勞作,怎麼也想平白獲得我們的食物?”藥師佛答道:“你在耕作,我也在耕作。
你耕的是土地,我耕的是心田,我在眾生的心田播撒善根的種子,以精進為犁,驅使禪定的牛,而讓它長出豐碩的福德智慧來。
所以說我也在耕作。
和你的耕作別無兩樣。
”農夫聽后很是歡喜,並供養藥師佛飲食。
所以佛家認為自己修行自身便是在耕作,他們認為自己耕作的目的是教化眾生,為眾生解開疑惑,以慈悲喜舍度生,便應該得到飲食,理應受到供養,托缽而乞也絲毫不覺有什麼不妥。
所以,看到佛徒耕地種田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為佛徒認為這是一件耽誤時間耽誤修行的事情,是一種浪費。
凈慧和尚看袁飛對那數畝田地心存疑惑便笑道:“怎麼?沒見過和尚種地么?”袁飛點了點頭道:“不但未見,還從未聽過。
”凈慧和尚信步走進菜地,拿起鋤頭培了些土,侍弄片刻后拍拍手走出了菜地,徑直坐在一塊好似凳子一般的大石上道:“小子,你來告訴我,為何和尚要被人供養?”袁飛畢竟只是粗通些佛家皮毛而已,從未想過這種問題,即便是他的頭腦再如何靈活機變,一時也不知從何言語作答。
凈慧嘿笑一下后,躺倒在那塊被太陽曬得微熱的大石上唱道:“吃著眾生米,修著自己心。
得道拂袖去,佛國享平安。
”隨後凈慧和尚竟然呼呼睡去。
只留下袁飛站在他的對面,雙目之中露出沉思之色。
袁飛確實曾經閱讀了數本佛家典籍,還和柳詩做過一些簡單的探討,對於佛家一些最基本的東西也知道些皮毛,原本他絲毫未覺佛家受人供養有什麼問題,畢竟這個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之事,佛家請人供養也從不威逼,全都是信善們憑心所為,但是此時這凈慧和尚一番言語袁飛卻陡然間起了別樣的看法。
袁飛細細想起自己和數位佛家弟子接觸的事情,老僧不戒是要幫你做一件事或者傳你一道功法便要叫你幫他做一件事答應他一個要求,後來在太蒼城中遇到的不嗔也是如此,按他的說法便是‘我佛子弟雖然為善,但卻也並不隨意施善,一善便須有一善的報償。
否則天下所需為善之事太多,若是事事都要為善的話,哪有時間修行?’此言雖然是後來柳詩和洪嫣兒告知與他的,但卻猶在耳邊,和這些佛徒平日里被眾生供養相比,說出這般話語來未免有些無恥了!再到後來絕遠攜一眾佛徒為了佛子降生弘法前去五道尊門大鬧,絲毫不顧及袁飛和洪嫣兒感受,幾件人事累加在一起,越發顯得佛家不過是表面光鮮卻只顧自己枉顧他人的自私自利者,那群禿瓢看上去各個高深莫測一副拯救天下蒼生為己任的摸樣,但卻真箇拯救了誰?想到此處袁飛越發覺得古怪起來,眼前這個身卧大石之上的邋遢顛僧凈慧,陡然間變得丰神俊朗智深若海起來,雖然邋遢顛僧還是那個顛僧,但在袁飛心中這和尚已經換了面貌。
而那大石似乎已經化為一朵金光巨蓮,襯托的這顛僧好似神佛一般。
袁飛又沉思片刻后突然開口道:“師兄,我明白了。
”凈慧翻了個身,眼睛依舊閉著懶洋洋的曬著太陽道:“你明白什麼了?”“什麼都沒明白,但確實是明白了。
”袁飛答道。
這話語聽起來實在是沒有絲毫邏輯,什麼叫什麼都不明白但卻明白了?若是旁人聽到定會以為袁飛得了失心瘋,不然怎麼說出這般的瘋癲話來。
但凈慧和尚卻突然大笑著坐起身來,一雙渾濁的眼睛似乎一下清澈起來,閃爍起別樣的通透光彩,凈慧和尚看了眼袁飛,隨後伸手憑空一抓,不知從何處攝來了紙筆,將毛筆鼻尖在嘴裡滾了滾,隨後揮灑幾下便寫就了幾個大字,隨後又摸出一串佛珠丟給袁飛道:“去吧,但那群小人究竟收不收你我可不管!你的這一身血氣我傳你一串佛珠收了,不然那群冥頑是絕不會收你的。
”袁飛抄手接了那張紙和佛珠,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凈慧,隨後似乎明白了什麼,點了點頭轉身便走。
身後傳來凈慧的含混的唱語道:“一日不作,一日不食。
我修自心,不外求人!人可以騙盡天下人,卻騙不了自己的心。
”袁飛聽在耳中目光閃了閃,腳步未停徑直下山而去。
一路下了山,袁飛這才將那信展開,就見上面僅寫了四個字——愛收不收!袁飛微微一笑道:“這和尚果然是顛的!”袁飛說完隨手將這信收入懷中,說實話袁飛對這四個字已經不抱希望了,畢竟這從方才那顛僧的言語之中可以看出,這顛僧不是和普渡佛寺有過節,而是和整個佛家乃至整個佛家的根本教義對抗,甚至還有對於藥師琉璃光如來佛的不敬之意。
這凈慧和尚瘋癲得沒邊了。
隨後袁飛又去看手中的一串佛珠,這串珠子通體黑亮,共有一十八顆,也不知是什麼材質做成,摸在手中溫潤如玉,隱隱有絲絲清涼滲進皮膚之中,似乎有清心凝魄的作用,袁飛自從被絕海算計,丹田溫池化為一片血海之後便一直覺得心底有種難言的燥熱,此時被這佛珠上的冰涼之意一鎮壓立時舒服多了,好不受用,袁飛雖然不知自己的一身血氣是否已經被這一串佛珠收了,但卻覺得此物對自己大有用處,微微一笑道:“這便宜師兄果然沒有白認,見面便有好處拿!”說著便戴將佛珠戴在了手腕上。
山上的凈慧遠遠地觀瞧著山下緩步而行的袁飛,雙目之中露出一絲落寞,微微搖頭道:“種下一顆種子,不知何時能夠有所收穫。
種在地下的我知,種在心中的誰知?”凈慧灌了口劣酒,隨後仰面躺倒繼續曬著太陽呼呼大睡。
袁飛並沒有直接去普渡佛寺,在他看來洪嫣兒雖然對佛家暫時沒有用處,但想來佛家暫時也不會對洪嫣兒做什麼手腳,除非是嫣兒的神魂回到了肉殼之內,不過這個可能至少一兩年內應該不會有。
按照傲嬌的說法最晚五年不會來便永遠回不來了,最快的話也要三年嫣兒才能從那神通秘境之中回來。
也就是說袁飛有三年的時間做前期準備,這個時間雖然非常緊,但有些事情卻並不能太急,免得自亂手腳反而不好。
袁飛暗自慶幸自己沒有直接去普渡佛寺表露身份,那樣的話雖然不一定立時便得穿幫,但卻終歸大有隱患,所以他決定先找個地方將佛法細細精研一番,免得再像碰到凈慧這般手足無措、馬腳處處。
袁飛打定主意,便換了裝束,一抹臉化為四十左右年紀,臉孔焦黃一臉苦相的摸樣,當初袁飛便是化身這般模樣以賈仁之名回到商國瀛都去救洪嫣兒,此時袁飛修為更進一步,變化起來更是惟妙惟肖,絲毫不漏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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