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殊從不服管的臭脾氣源自於原生家庭,雖然教育界早就把家庭氛圍划入成長的重要環節,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更多的6070后並不把這當回事。
簡殊的家庭就是如此。
簡爸爸是一個嚴肅而正直的人,自簡殊小時候就因忙於工作而缺位於家庭教育,簡媽媽早年一直一個人帶孩子,難免火氣大沒耐心,所以簡殊小時候沒少挨關挨揍。雖然之後他們改變了教育方針,但孩子已經形成了自主意識,也是很難再親近起來。不過簡殊一直很尊重父母,唯一讓她受不了的就是他們的處事風格。
簡爸爸有個哥哥,性格偏溫和,找了個強勢的老婆,家庭地位就更不值一提了,這導致自己的兒子在母親的溺愛下也變得瞧不起他。這兒子若是省心自己做出一番事業也就罷了,偏偏是個頑主兒,自小就到處惹禍然後躲起來讓家裡人給他收拾爛攤子,簡爸爸沒少給他擦屁股。而這堂哥和大伯母還是個不記恩的人,簡爸爸稍有怠慢就意見一大堆,見了面連招呼都不打,還在外到處說兄弟親情涼薄,遇了事兒都不給搭把手。簡殊勸過自己父母說這不是善後的問題,是他們家教育出了問題,應該從父母的角度入手,而不是一味的解決次要矛盾。簡爸爸反過來呵斥她說一家人就是一家人,再怎麼過分也是親人,必須要互幫互助。父女倆經常在這個問題上吵架,動輒因為簡殊不願與大伯家來往而爭吵不休。
簡殊上大學前簡家發生了一件大事,簡殊的堂哥簡靖在外面打了人,砸了人家的車不說,還把人家的胳膊和腿打折了,這混賬打了人就躲在家裡,拒絕賠付醫藥費。這可把人家惹毛了,直接把簡靖告上法庭,要求賠償修車費、醫藥費和五萬元精神損失費和誤工費。簡靖父母都是工薪家庭,現金一下子拿不出那麼多,兩口子居然不想著自己把這個坑補上,又厚著臉皮到簡殊家借錢。簡殊冷笑:“大伯母,您家好像還欠了我們家五六萬沒還吧,這都好幾年了,這些年您給簡靖又是買車又是買房的也不還錢,到這會子怎麼又沒錢了。把簡靖那車賣了不挺好的,省的他出去惹禍。”
後面的事兒簡殊只是跟程渝輕描淡寫的帶過:“我爸當著他們的面給了我一巴掌,還罵我說我不懂與人為善藐視親情,大伯母幸災樂禍的表情我到現在都記得。後來我爸把給我買電腦的錢和上大學的錢借給他們了,我是用的獎學金和保險提出來的錢上的大學。”
大三之後簡殊開始賺錢,投行的工作並不輕鬆,必須拚命加班才有高昂的加班費拿,本身就壓力山大,更讓她崩潰的是,她每個月往家裡打的錢最後都被她父母拿來補貼了那個二世祖。於是簡殊辭了工作,換了城市,和家裡人也斷了聯繫,連簡靖結婚她都沒回去,更是一分禮都沒包。
呵。她不無諷刺的想:反正她打回去的倒貼的錢,都夠簡靖結好幾次婚了。
這些往事陸揚誠是以後才知道的,如今的他對於簡殊不愛惜自己還不聽勸的行為充滿了不解和憤怒,他盡量平靜的去跟簡殊交流:
“你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還是覺得自己沒問題嗎?”
簡殊不耐煩:“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有數,不用你說我下次也會注意。”
“下次注意?”陸揚誠攤開病歷扔到簡殊面前,“你看看這上面寫得什麼?你本來就是慢性胃炎,你平時吃飯有注意嗎?你在廣州的時候有想過自己的身體嗎?現在我說你一句都不可以?簡殊,我是你男朋友,我難道會害你嗎!”
“男朋友又怎樣?男朋友就可以干預我的生活?我對我有自己的安排,不需要別人來指指點點!說白了我自己的身體管你什麼事兒?”
這句話徹底點燃了陸揚誠的怒火:“好一句不關我的事,我以為我已經開始走近你的生活,現在換來一句不關我的事。女朋友生病不告訴我,身體狀況不容我關心,那我這個男朋友到底算什麼?!”
簡殊疲憊:“我們在一起是因為彼此喜歡,為什麼不能在某些問題上尊重我的想法?我二十三了會為我的身體負責,不需要你來橫插一腳告訴我應該怎麼樣。我最討厭別人對我的管制,說到底我們不過剛交往不久,你沒必要現在就要入侵我的生活。”
陸揚誠差點要笑了:“你的邏輯是什麼?我們在一起難道不是要互相支撐?就連朋友都要互幫互助,現在我們是比朋友更近一步的關係,我都不可以對你的行為說點什麼。簡殊,你真的只適合一個人,這樣不會有任何人干涉你,也不會有人想要關心你。”
門外的護士“咣咣”敲門:“幹什麼幹什麼?醫院裡吵什麼吵,其他病人要不要休息了!”
陸揚誠連日常的修養禮貌都顧不上,越過護士直接走了,反正這個自我為中心的女人不需要他,他還在這裡自作多情做什麼?
簡殊更是筋疲力盡,她想不通,不被束縛的談戀愛怎麼就那麼難。她也沒理護士,自顧自的用被子蒙住頭睡了。
程渝是這天早上帶著早飯過來的,她聯繫不上陸揚誠便知道兩人肯定吵了一架,於是趕緊過來做做思想工作。她和簡殊好歹也做了那麼多年的閨蜜了,知道她就是個典型的變扭性格,自己要是不從中開導,兩個人就此了結都不是沒有可能。
簡殊默默地喝著粥,冷不丁問一句:“你是不是覺得我挺作的?”
“是啊。”程渝很直接,和性子直的人溝通從來不需要彎彎繞,“接受別人的善意有那麼難嗎?我知道你,你最煩別人跟你說你應該怎麼怎麼樣,你怎麼怎麼做才是對的,但是陸揚誠並沒有這樣吧,為什麼你連這個都受不了?”
簡殊自己也說不好:“我不知道,別人一旦對我發火,我逆反勁就上來了,我自己就控制不住的不耐煩感覺關你們屁事……”
“你覺得陸揚誠在替你做主?”程渝打斷她,“那你為什麼可以接受他帶你去採訪,能接受他帶你去迪士尼,那為什麼不能接受這個?簡殊,有時候我都搞不懂你,你的嗨點到底在哪裡?我可不可以理解成這是雙標?採訪和帶你出去玩是為了你好,關心你的身體難道就不是為了你好了嗎,你究竟在擰巴什麼?”
簡殊沉默,她不知道為什麼,她到底是抗拒別人的意見,還是抗拒別人的親密。在她的潛意識裡,一旦她開始接受了別人的導向,就等於放任他走入了自己的世界,她害怕這種過於親近的感覺,畢竟血緣的親密對於她來說都不值一提。
程渝勸她:“我知道你家裡的情況,但你能別把你對你家人的怨轉換成對所有人的隔閡嗎?這樣我們都很辛苦,對,包括我,我要時時刻刻在你的界限邊緣試探,我真的很辛苦。更不要提陸揚誠,他追你那麼久,本來這段關係就是你掌握主動權,你把他推得遠遠的,難道他就不會難過嗎?”
“簡殊,其實你之前不願意跟我和陸揚誠一起見面,我也很難過。”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程渝不想就此打住,“總是我們靠近你,沒有回應,雖然知道你心裡有我們,可是太讓人沒有信心了。你好像一直在跟我們保持距離,跟我傾訴煩惱也是,你只是想走一個傾訴的過程,而並不在乎我們說了什麼。”
簡殊不知道自己該是什麼表情,她擺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對不起啊,小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