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揚誠大概有小半年沒見過簡殊了。
這個時候投簡歷的人不多,他也就難得親自看了幾位應聘者的詳細信息。簡殊出現在其中他還是有些詫異,畢竟她的專業去做投行更合適,怎麼也不像是會投身於藝術的樣子。
陸揚誠大三和幾位師兄一頭扎進創客浪潮,沉浮數月後發現了這碗飯不好吃,索性接受了父親給的藝術館的股份,老老實實從事設計工作。畢業季的時候確實招進了幾個助手,眼下似乎不太需要這個職位,但是他有點猶豫。
陸揚誠跟簡殊之間其實有點尷尬。
高中時,陸同學正是春心萌動,血氣方剛的年紀,高一下學期的時候,他終於屈從戀愛的誘惑,和隔壁班的一個女孩兒戀愛了。那女孩名叫程渝,個性很是活潑,與愛玩的陸揚誠一拍即合。兩人男才女貌,學習也都不錯,學校里兩人出雙入對,大家也就對他們投以祝福的希冀。
簡殊正是程渝的同桌,兩人的性格完全相反。程渝凡事風風火火、大刀弄斧,簡殊則是安靜少言,冷靜直接,這兩個人成為朋友實在是讓人很費解的事情。在陸揚誠和程渝還沒有戀愛的時候,他就在食堂注意過這對姐妹,一個話癆手舞足蹈的講話,對面的女孩安靜吃飯,時不時丟一句“是嗎”、“然後呢”、“真的哦”來引導對話,這種敷衍的態度,不僅沒有招致不滿,反而讓對方更有傾訴慾望。和程渝在一起之後,他問過程渝會不會覺得簡殊很冷漠,程渝哈哈大笑:“你根本不了解簡殊。”
陸揚誠聳聳肩,他要了解幹嘛,她又不是自己的女朋友。
但是不注意是不可能的,雖然男生的神經很粗,但他還是感覺到了,這個簡殊是喜歡自己的。他曾為此苦惱過,也想了各種辦法以備不時之需,但是女孩半點沒有要表達的意思,甚至跟他的女朋友明明是好友,她卻有各種方法跟他錯開。對方很自覺,陸揚誠也很滿意,即使高三和程渝分手了,她也極少跟他碰上,更別說表白心意。不過,陸揚誠想,就算她表白心意,自己也不可能答應,畢竟她和程渝是朋友,傷害感情不說,傳出去,他不就成了渣男了嗎。
到了大學他和簡殊在同一個學校,學校很大,但是對於期盼艷遇的鬣狗們來說,知道哪些系有哪些美女簡直易如反掌。不過軍訓完一個禮拜,學校的BBS就飄紅了XX大學美女排行榜的帖子,被議論最多的那位陸揚誠剛好認識,正是簡殊。他有些愕然,正是這個帖子他才知道簡殊和自己一個學校,還是王牌金融學院的系花。
陸揚誠的室友對這位古典氣質的美女格外有興趣,每天都在寢室誦讀他得到的新情報,比如“女神喜歡喝XX家的芋圓奶茶”、“女神的經常點某家湯麵的外賣”、“女神餵過在宿舍樓下流浪的貓貓狗狗”之類的,直到大二的某天,室友介紹了他的女朋友給他們認識,當然不是簡殊,陸揚誠拿簡殊打趣他,得到了全寢室的鄙視:“老陸你不是這麼土吧,人家簡殊早就有男朋友了!”
陸揚誠還是通知了簡殊來面試,面試那幾天他剛好不忙,跟幾個朋友出去玩了趟,回來上班第一天就在電梯遇到了喜滋滋的同事。陸揚誠開啟嘲諷技能:“怎麼的,家裡房被征地了?”
同事嘴咧的跟褲腰帶似的:“你知道個屁,館里來了個新助理,是個大美女,人生最大的幸福不過就是賺錢的道路上有美女相伴……”沒等他抒情完,電梯門開,簡殊就從他們眼前一掠而過。陸揚誠無情打擊這位感情過剩的男子:“人家有男朋友的,省省吧渣男。”
簡殊比起他記憶中瘦了一圈,不知道怎麼的,他總覺得這麼久不見,簡殊比起以前佛了許多。
為什麼這麼說呢,陸揚誠必須承認自己學生時期是塊賤骨頭。在聽說簡殊交了男友之後,他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氣憤。不是喜歡我嗎?怎麼轉眼又喜歡上別人?這種不甘心的失落感讓他不自覺的搜集起簡殊的信息,甚至加入了跟她一樣的不知名的一個拼圖社團。
距離近了,他們之間的聯繫也不得不多了起來。他終於懂了程渝跟他說的不懂簡殊是什麼意思,簡殊其人,行蹤神秘,看著安靜沒什麼話,其實看她的眼睛,總洋溢著一種不耐煩。她無敵沒耐心,遇到話多和說話聲音大的人,她會默默地開始煩躁,可她的煩躁也無比淡定。她手機里有一個她的解壓專屬遊戲,當她的這種狀態出現,就會打開那個遊戲瘋狂破壞東西,每當遊戲結束,他都能感覺到她的呼吸平穩許多。
但這個女人也矛盾的要命,對她喜歡的東西,也就是拼圖,她經常一坐就是一天,戴著耳機不理任何人,完全沉浸在這個世界。
她的男朋友,是學校小有名氣的學長,在校內組建了一個搖滾樂隊,當他騎著重型機車來接簡殊時,他突然懂了簡殊嚮往自由的靈魂。簡殊平靜無爭的外表下,藏著一顆沸騰著熱血的心臟。
陸揚誠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麼幼稚,他匆匆退了社團,跟簡殊之間保持著最陌生的微信朋友關係。
但她現在的眼睛里已經看不到以前那種有點尖銳的東西,她整個人都發散著一種隨便吧、看心情的氣場,用同事的話來說,“太酷了!”酷嗎?陸揚誠嘆了口氣,這不也是一種對生活的妥協嗎?
同事之間必定碰面,更別說陸揚誠是館長。很快的,他們舉行了一次團體聚餐,陸揚誠把酒杯遞過去:“好久不見了。”
簡殊正被同事拉著說她最近的相親對象,冷不丁被敬酒,對她來說是一種解脫,趕緊舉起水杯跟他碰了一下。
“簡殊,我拿的是酒。”陸揚誠提示。
“恩,好久不見了。”簡殊看著他,眼裡沒有一絲不好意思,甚至坦然的喝了口水。
陸揚誠真的對軟釘子毫無辦法,他認命的飲口酒,閑閑的捻花生米吃。對面的女人毫無搭話的意思,是個人都能看出她在發獃,這個毛病從她高中起就一直跟隨她,甚至有個發獃之神的綽號。陸揚誠想,那個沙雕的發獃大賽,簡殊一定能拿第一名。
之前就對簡殊感興趣的美工小羅從隔壁的划拳中掙脫出來,一屁股坐在陸揚誠旁邊,笑眯眯的盯著簡殊:“小簡,問你個事兒唄。”簡殊揚眉,示意他問,小羅:“我們老闆說你有男朋友,真的假的?”
簡殊咽下嘴裡的零食,疑惑極了:“我們老闆?誰啊?”
陸揚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