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婆婆尖笑道:“我老婆子幾時說過的活,不算數?不過老婆子來接你是公事,我讓你跟准姑爺見一面,是私事,公私呵得分開來辦。
” 左月嬌道:“公私如何分法,反正我只要和大哥見上一面,答應跟你走就是了。
” 戚婆婆道:“那可不成,咱們公歸公,私歸私,副教主交代的事,我老婆子要是辦砸了,就得提著腦袋去交差。
” 左月嬌道:“那你要怎樣?” 戚婆婆尖笑道:“咱門先離開這裡,然後我會領你去看他的。
”原來她說的只是美麗的謊言。
左月嬌可不是三歲孩子,那會聽不出來,腳下不覺連連後退,冷笑道:“戚婆婆,任你說的天花亂墜,我也不會跟你去的。
” 戚婆婆忽然呷呷尖笑道:“小丫頭,你應該知道,老婆子既然找到了你,就絕不會再讓你從我手掌里溜走的。
” 左月嬌方才從見到戚婆婆起,一再往後退,這是她的房門,她閉著眼睛都不會走錯,當然不會朝牆角退的。
這時眼看距離房門,已不過八尺來遠。
這機會,左月嬌豈肯放過?猛地雙足一點,縱身朝門外飛去,只要點了足,就是一個普遍沒練過武功的人,也跳得起來了。
左月嬌自然躍起來了,但她沒有掠出一步,就“砰”然了掉下去,一跤跌坐在地上。
戚婆婆眼睛的變幻,更見詭異,她響起一陣像夜泉般的尖笑,也格外刺耳,說道:“大小姐,老婆子沒說錯吧?只要是老婆子找上的人,絕不會再讓她從手掌縫裡溜走的。
”她已經隨著話聲,一步一步的朝左尺嬌走來。
左月嬌一顆心,直往下沉。
她左手,明明握著一把飛針,在一丈五尺以內,例無虛發,但此刻竟然連五個手指,都已不聽使喚。
右手還緊緊的握著劍柄;但此刻除了從掌心會滲出冷汛來,已經連抽劍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已經完全絕望,索性閉上眼睛,一語不發。
戚婆婆話聲說得更柔,更和藹,像催眠般在她身邊說著:“乖孩子,戚婆婆從小就最疼你,放心好了,我明天會讓你和他見上一面的。
” 石中英離開書房,就長身縱上牆頭,再一點足,身如飛隼,凌空撲上屋棺,凝足目力,朝四面打過了一陣。
只覺整座石家莊院,一片黝黑,沉寂如死。
這一景象,已顯示莊上確實一個人也沒有了。
石中英只是暗暗感到奇怪,庄中既然一個人也沒有,書房裡何來打鬥跡象?既有打鬥跡象,何以會連藍老前輩四人都不見了? 他施展“天龍馭風身法”,一連越過三進屋字,掠出後院,依然不聞一點人聲,堪堪飄落牆頭,就看到右側大樹上,畫著一個白粉的記號。
石中英目能夜視,自然看的清楚,這記號正是藍老前輩幾人在離開龍門幫時,約定的指路標記,除了自己一行人,就沒有人知道。
指路標記突然在此發現,可見藍老前輩等人果然從此山追下去了。
這條山徑,名中山徑,實則是青石板鋪成的道路,繞過莊院小山,一路婉蜒向北,足有三里來長,兩邊山坡間,遍植果林。
這是石中英小的時候,也時常跟阿榮伯到後山來玩,他記得那時只是一條黃泥碎石的小徑,並沒有這麼平整的石板路,這老賊鵲巢鳩占,居然大興土木,連荒僻的後山,都鋪上了這樣寬闊的石板路。
他奔行極快,三里路程,自然轉眼就到,石板路盡,就是兩山夾峙的谷口了。
石中英奔近谷口,就看至右首一處石壁上,也留了一個白的記號,箭頭指向西方。
石中英自然知道,出谷西行,就是北山脈,人煙稀少,山嶺連綿,一直西接大別山脈。
敢情賊人猜想前可能有人埋伏,才從後山逃走。
其實前面有一個十里長的石門,石門山只有一條出潞,自然不如後山的廣了。
藍老前輩等人,既已追了下去,自己也快走才行,他腳下突然加緊,朝谷外奔去。
那知剛一奔出谷口,就看到一個人附在山坡草叢間,一動也不動,石中英看到他后形,心頭募然一驚,暗道:“會是穿雲鏢沈長吉。
”心念方動,人已迅如飄風,一下掠到那人身邊,伸手把他翻過身來,那不是沈長吉,還有誰來。
他雙目突出、口角、鼻孔,俱有鮮血流出,顯然是被人用重手法擊中后心,口噴狂血而死,業已氣絕多時。
石中英暗暗嘆息一聲,他是和自己一行人一起趕來的,只是他的任務,是扼守後山出路,防賊人由後山逃路,不想竟中賊人毒手。
當下抽出長劍,在山坡間挖了一個坑,把這位無名英雄放入坑中,然後覆上了泥土,口中喃喃說道:“老兄安息吧,你的血仇,石某會給你報的。
”說完,就長身掠起,朝西奔去。
一路之上,果然不時見到白粉的指標暗記,走的儘是荒涼小徑,飛掠於危崖亂石之間。
他展施“天龍馭風身法”,矯若游龍,一舊氣奔行二十八里,依然不見幾人的蹤影。
心中不禁暗暗起疑,停下腳步,忖道:“賊黨明知後面有人緊追不捨,急於脫身,就不專揀這等險峻難行的路走,莫非他們是誘敵之計?” 想到“誘敵之計”,不覺心中又是一動,暗想:“如果是誘敵深入,那麼賊黨在這山區之中,莫非另有巢穴不成?”他往前走了十幾步路,但見一株巨松之下,果然又有一個白粉標記,指示的方向,是朝北而去。
石中英依著指標,又奔行了十幾里,翻過兩座峰嶺,眼看峰巒連綿,夜霧迷離。
入山已深,不但未曾追上藍純青一行人,這一路上,甚至連一點打鬥的痕迹也沒有發現過,到了這裡,已經再也找不到白粉的指路標記。
石中英望著黑濛濛的山勢,暗暗皺了下眉,心想:“像這樣的深山崇嶺,就算清指路標記,也極易迷路,偌大山區,自己又到那裡找他們去吧?” “啊。
”石中英忽然想起過去這些年來,每一位師父,都一樣告誡自己,江湖上人心險惡,詭橘多詐,遇事務必冷靜,切忌盲從。
白粉標記忽然中斷,若非賊黨誘敵之計,那麼莫非是“調虎離山”之計?不好,妹子一個人留在莊上,莫要出了岔子。
一念及此,心頭登時大急,雙腳一頓,急匆匆循著原路,奔掠而去,差幸他從小接受九位名師的嚴格訓練,除了武功之外,就是各種應變常識。
方才一路行來,每一留有記號之處,他都看了特別仔細,因此,這時循原路退出,雖在深山黑夜,憑看來時的記憶,還不至於迷失了方向。
但饒是如此,石中英還是費了不少氣力,才從四顧荒涼的山峻岭間,重又回到了石家莊。
石家莊當然還是黑黝黝的不見一點燈光,不聞一絲人聲。
石中英身如飄風,從后掠牆而上,一路翻房越脊,直奔書房,急匆匆飛身落地,連掀簾都來不及,口中叫了聲:“妹子。
”衝進書房,呈現在眼前的一切。
和方才一樣,並沒有人動過,只是不見左月嬌。
“果然不見了。
”石中英心頭一急,返身退出書房,提高聲音,又叫了聲:“妹子。
”當然沒有人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