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俠惠知道他手裡拿的就是著名的三角刮刀。
它原本是工廠里的車工使用的工具,這個時代的流氓們喜歡用它去打群架。
因為它的硬度大,非常尖利,又是三棱型的,刺進人體后殺傷力極大。
那傢伙見自己的兩個夥伴都被對面這個頭上帶著奇怪的套子只露出眼睛的人打倒了,於是怪叫一聲,用手裡的三角刮刀向他刺來。
柳俠惠閃身躲過,抬腿一腳踢在他的肚子上。
他‘哎喲’一聲,捂住肚子跪倒在地上,手上拿的三角刮刀也扔了。
柳俠惠又是一腳踢在他太陽穴上,將他踢暈過去。
隨後他在那人的褲襠里狠狠地踩了幾腳,他幾乎能聽見那傢伙的卵蛋被踩碎的聲音。
他抱起還在發楞的楊秋蘭,一陣風似地跑出了那個衚衕。
衝出衚衕口后,他還順便彎腰拾起了楊秋蘭的書包。
那兩個女學生已經不在了,估計是跑去叫人去了。
他一直跑了兩百多米才將她放下來。
他取下頭上的套子,關切地問她道:“秋蘭,你沒事吧?”楊秋蘭發現救她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同學柳俠惠,心裡很吃驚,也很害羞。
因為她剛才被那幾個人弄得衣衫不整,都被他看去了。
“小俠哥,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問他道。
她聽媽媽叫他小俠哥,於是也這麼跟著叫,儘管他比她自己還小一個月。
“我只是偶然路過。
我送你回家吧?”柳俠惠聽到她用這麼親切的聲音叫他,心都醉了。
“嗯。
”她點了點頭,領著他往自己家裡走去。
張鹿萍今天回家早一點。
她已經聽說了周師傅自殺的消息,心裡很是忐忑不安。
周師傅為了不連累她,竟然不惜去死,這讓她非常痛心,也非常感動。
只是她沒有任何人可以傾訴心裡的傷痛。
當她看見‘小俠哥’和女兒一起回到家中時,她差一點兒哭出聲來。
女兒向她陳述了今天放學后的遭遇以及被小俠哥救下的事,張鹿萍把兩個孩子一起摟進懷裡,眼淚止不住嘩嘩地流了出來。
柳俠惠終於找到一個沒有人的機會,跟張阿姨說了他了解到的關於周師傅的所有情況。
他安慰她說:“不要擔心,張阿姨。
有我在,這件事絕不會牽連到你的。
”張鹿萍拉著他的手,一邊流淚一邊說:“好孩子。
阿姨明白,阿姨能頂得住的。
謝謝你了。
” 這時她丈夫老楊下班回家了。
她跟他說了女兒遇險,被柳俠惠救回來的事。
老楊熱情地留他在家吃晚飯。
柳俠惠推脫說,他爸爸媽媽在家不知道他去哪裡了,可能會擔心他,他告別了張阿姨一家,回到自己的家中。
現在他總算是放了心。
周師傅的事情沸沸揚揚地鬧了一陣子,最後又平靜了下來。
單位雇傭了一個新的鍋爐工,一切都恢復到跟過去差不多了。
柳俊傑在‘一打三反’運動中有驚無險地過了關。
他現在被提拔為他所在系的副主任兼黨總支副書記,成了第二把手了。
黃玉琴也跟著沾光,當上了教研組的組長。
為了保險起見,柳俠惠又跟他父母長談了一次,教他們怎樣應付眼下和將來的政治運動:哪些話該說,那些話千萬不能說。
他告誡兩位:“眼下還不可得意忘形,只能韜光養晦。
”等到文革結束,改革開放的春風刮到時,他們這些人才能真正地煥發第二次青春。
柳俠惠所在的班是畢業班,學生們幾乎沒怎麼上文化課。
學校里整天在對他們進行思想政治教育,號召他們響應毛XX的號召,畢業後上山下鄉,去艱苦的農村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到‘廣闊的天地’里‘大顯身手,改天換地’。
在原來的歷史上,柳俠惠真的下放到農村裡勞動過兩年多,這是他人生中過得最為艱苦最為苦惱的兩年。
不過他也知道,比起那些土生土長的農民來,知識青年所受的苦其實不算什麼。
在後世,他從來不去參加那些由老知青們發起組織的紀念活動。
他很同情那些人的遭遇,就是有些受不了他們中的某些人的自命不凡,好像全世界就他們遭受的痛苦和委屈最多似的。
在中國的社會理,歷來最受罪最沒有自由和尊嚴的人群就是那些種地的農民。
柳俠惠知道文革再過幾年就要結束了,到時候他會順利地考上大學,拿到所謂的鐵飯碗。
然後就是考研究生,評職稱,出國,等等。
因此他現在不像其他的應屆畢業生,他一點兒也不害怕到農村去。
憑著他頭腦里裝的知識和他所擁有的超能,他在鄉下的日子肯定不會是在無聊和憂慮中度過的。
他甚至會在自己的夢中大喊:廣闊的天地,我來了! (完) 第16節:公安局來人了2021年2月20日離高中畢業還有幾個月的時間,柳俠惠又跟爸爸媽媽談了一次,主要是說自己畢業后打算下放到農村去當知青。
當然,這也不能說是他自己的打算。
這個時代城鎮中每家只有一個留城市的名額,除非父母有權有勢,能夠走後門,高中畢業生只有先‘上山下鄉’鍛煉幾年,然後才有進工廠學校機關的可能。
柳俠惠安慰爸爸媽媽說,再過幾年全國的形勢應該會有大的變化,說不定會恢復大學招生考試。
他在鄉下可以早做準備,到時候考上大學再回來應該是不成問題的。
他說的也正是柳俊傑和黃玉琴所期望的,但是他們遠不如柳俠惠那麼樂觀。
他們很擔心兒子不能適應在農村裡的艱苦生活,可是又沒有其他的辦法。
柳俠惠現在可不敢向爸爸媽媽透露,那個整天被全國人民祝福‘萬壽無疆’的偉大領袖的生命只剩下短短的三年了。
他一死,文革就會結束,中國將會發生誰也預料不到的翻天覆地的變化。
其實對柳俠惠來說,真要留在城市裡也不是很難,楊秋蘭的三哥楊秋華就是榜樣:去當專業運動員。
最簡單的辦法就打破一項短跑全國紀錄(打破世界紀錄太駭人了,暫時不用考慮),那時省里的田徑隊肯定會搶著要他。
只是他對當專業運動員完全沒有興趣。
在他後世的記憶中,他下放勞動那幾年過得非常苦悶,多年後還常常為此做噩夢。
他很想從頭再來一次,徹底改變那一段痛苦的經歷。
這天是星期二,柳俠惠照常在學校上課。
第一節課結束后,同學們剛從教室里走出來,就看見了一輛門上印著‘市公安局’字樣的吉普車。
吉普車停在兩棟教學樓之間的空地上,引來了學生們的圍觀,柳俠惠也站在一旁看熱鬧。
聽早來的一個同學說,從車上下來了兩位公安人員,一男一女,他們到校革委會的辦公室去了。
他還說,那女公安長得特別漂亮。
上課鈴聲打響以後,柳俠惠和同學們都回到了教室里。
過了沒多久,陳潔雲老師來到他所在的教室把他叫了出來,讓他跟她去校革委會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