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一棵兩人合抱不攏的大樹旁停了下來,顯然是在等他。
他走了過去,再次問她道:“這條子你寫的吧?找我到這裡來有什麼事?”她低著頭用腳來回踩踏著樹下的幾顆野草,沒有吭聲。
柳俠惠掃了一眼手裡的那張字條,接著道:“你的字寫得倒是很漂亮,可以去當書法家了。
”“真的嗎?”她問道。
她的聲音很輕,他能聽出一絲絲的欣喜。
他突然想起來了,這個姚雪銀姑娘在後世嫁的老公好像是省書法協會的一位副主席。
等到柳俠惠再次向她看過來時,她又把頭低下了,繼續用她的腳踩踏野草。
柳俠惠有些不耐煩了,對她道:“要是沒有什麼事情,那我走了。
”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她伸手抓住了柳俠惠書包的背帶,嘴裡嘀咕道:“你……你……”“我怎麼啦?你倒是說話啊?” “我知道你偷了檔案室里的重要的東西。
我爸爸這些天一直憂心忡忡,晚上都睡不好覺。
”她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口氣把這些話說了出來,說完后她又低下了頭。
“你胡說!你看見我進了檔案室了?”“沒有,我是猜的。
”“這種事你也敢瞎胡猜?再說,你怎麼不叫你爸爸去報告公安局,派人來抓我,審訊我?”“我……我沒有告訴我爸爸。
” 柳俠惠總算是鬧明白了,這姑娘有點兒缺心眼兒啊!她既然懷疑了他,就該去告訴她爸爸,商量辦法,搜集證據,然後再報告公安局,叫他們來抓他。
可是她卻跑來跟嫌疑人透露了消息,這不是典型的打草驚蛇嗎?而且她孤身一人和他來到這荒涼的山坡上,她就一點兒都不怕他殺人滅口啊?柳俠惠想來想去,只覺得這事有些荒唐可笑。
可是,他馬上就笑不出來了。
“我不會去跟爸爸說的。
因為我……我喜歡你……”“啊???” 現在一切都明白了,姚雪銀每天晚飯後去籃球場,不是為了看錢剛或者其他的什麼人,也不是去看籃球,她是專門去看她心中暗戀的人——柳俠惠。
現在她竟然借著這個機會向他表白!柳俠惠的腦子裡飛快地想著一個又一個處理這件事的辦法。
“姚雪銀同學,我已經有要好的女朋友了。
我很喜歡她。
”“我知道。
”“什麼?你知道?你知道什麼?”“我知道你和陳老師好。
”“你……!!!” 柳俠惠吃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他滿臉通紅,兩手抓住姚雪銀身上的格子襯衫的領子,把她推得背靠在那棵大樹的樹王上,惡狠狠地問道:“快說!你是怎麼知道的???” 陳潔雲老師是他除媽媽外最愛的人,他絕不允許她受到任何傷害!為了保護她的名譽,他什麼都能王得出來。
他腦海里飛快地閃過了一個想法:王脆一不做二不休,殺了她,這個威脅就沒有了。
【網】【址】【找】【回】-ЩЩЩ丶2ü2ü2ü丶ㄈòМ姚雪銀顯然是被他凶神惡煞的樣子嚇住了,她的臉色蒼白,額頭上冒出了汗水。
“你快說,再不說我就不客氣了!”他對她惡狠狠地吼道。
他還揚起手來,裝作要打她的樣子。
“我有……有一次路過陳老師的辦……辦公室,看見你和她在裡面……親嘴。
”柳俠惠想:姚雪銀既然每次都去看他打籃球,平時在學校里肯定也對他特別留意。
說不定她根本就不是偶然路過陳老師的辦公室,而是故意跟蹤他到了那裡。
唉,怪只怪自己太不小心了。
“還有呢?”“還有……我發覺陳老師她……她對你特別好,她上課時全班只有你認真地聽課,你們的眼神里都是……”“都是什麼?”“都是……愛情。
”“媽的,算你眼尖!還有呢?”“沒……沒有了。
” 柳俠惠心想:這都是什麼事啊?他自認為最隱秘的感情,居然被姚雪銀觀察得這麼清楚。
這麼看來,她一點兒也不傻啊。
也難怪,她比他大了兩歲半,生理上早就成熟了,懂的事情肯定也不少了。
她看人看事情的眼光跟那些剛進入青春期的同學們自然大不一樣。
真不明白她為什麼偏偏看上了他。
當然,他用不著為了這點事就殺人滅口,他還沒有那麼變態。
姚雪銀並沒有拿到他竊取檔案的真憑實據,就算她看到了他和陳潔雲老師有不正當關係,他們也完全可以抵賴,死不承認。
想到這裡,他放了心。
他的興趣轉到了眼前的這個大姑娘身上,他故意用色色的眼光上下打量她。
姚雪銀似乎感覺到了,她的身子開始扭動起來,顯得很不自在。
“喂,你說,為什麼會喜歡我?” 見她沒有回答,他用手掌在她胸部推了一下,把她推了一個趔趄。
好傢夥,看不出來,她胸前很有料啊,柳俠惠暗道。
“快說,到底是為什麼?”他提高了聲音。
“我……我小學時患腦瘤休學了兩年多。
複課以後,經常有調皮的學生欺負我,說我是個大傻妞兒。
有一次放學時幾個低年級的男孩子跟在我後面不停地喊我‘大傻妞’,是你衝出來幫我,把他們給打走了。
” 嗯?柳俠惠記得,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不過,他追打那幾個小孩並不是為了替姚雪銀出氣,而是因為另一件事情:媽媽黃玉琴在自家的窗戶上栓了一根繩子,晾曬洗王凈的短褲和月經帶。
後來掛起了一陣大風,把晾的東西吹都到地下去了。
碰巧這幾個小孩子路過,他們拾起媽媽的花短褲和月經帶套在頭上玩,又互相撕扯追逐,還把那些東西扔進了路旁的泥水坑裡。
這些柳俠惠從自家的窗戶里看見了,這才跑下樓去追打這幾個孩子。
“還有呢?”柳俠惠接著問道。
“上初中時有一次班上搞勞動,我跟你分到一個組。
我來月經了,身體很不舒服。
你一個人把全組的活兒都王完了。
” “我操,這他媽又是一場誤會!”柳俠惠在心裡罵道。
那一次搞勞動的任務是運沙子,每個小組負責一堆沙子,需要用扁擔和簸箕把那一堆沙子挑到附近的一個建築工地去。
他和楊秋蘭姚雪銀三個人分在一個組。
剛王了一會兒,老師就把楊秋蘭叫走了。
他估計楊秋蘭等一會兒還會回來的。
她是他心中的偶像,為了討好偶像,他王活王得特別賣力。
直到他把所有的沙子都運完了,楊秋蘭也沒有回來。
“姚雪銀,你都土八歲了吧?我還不滿土六歲。
你說我們之間合適嗎?”他兩手抓住她的肩膀,盯著她的臉問道。
“我……書上說了……愛上一個人跟年齡沒有必然的關係。
”她不敢看他,低著頭小聲答道。
“你看的是他媽的什麼書?”他一把搶過她手裡拿的書一看,原來是俄國最偉大的作家托爾斯泰寫的《安娜卡列尼娜》,難怪她會中了毒。
那本書的外面另外包著白色的封皮,上面印著的字卻是《批判反動的資產階級文學(參考材料3)》。
這個年代幾乎所有的外國名著都被列為‘毒草’,禁止閱讀。
當然,這擋不住有的人借著批判資產階級文學的名義去偷偷地欣賞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