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勻速前進,綿密的雨珠布滿玻璃,車內開著冷氣,崔衍單手拉著領帶,修長的手指將打結的地方拉離脖頸,扭動脖子,調整到一個舒適的範圍,道:“劉允承呢?”
“前輩上午去了郊外那邊的倉庫,現在大概在公司里。”坐在副駕駛座的男人回頭道。
汽車只再經過一個路口便能達到公司,崔衍微微點頭,放下左手,側目看著窗外的雨景,道:“明天的機票訂好了嗎?那傢伙不知道又要搞什麼鬼,叫人定睛那邊。”
“是,董事長。”男人回道。
車開過紅綠燈慢慢向右轉去,後視鏡內,一個隔著兩輛車的黑色老款汽車隔著段距離跟隨著他們,在駕駛座的男人打著方向盤,看了眼後視鏡,道:“董事長,他們還跟著吶。”
崔衍嗤笑,像是對這種跟隨遊戲感到無趣,他摁下車窗按鈕,玻璃緩緩落下,到了一定高度停止,他倚著車門,趁著一個轉彎的弧度,故意朝外看去。
“呀呀呀,隊長,被發現了!”
“開慢點開慢點。”
“哎,他們加速了!”
“媽的,快跟上!”
車穩穩停於公司前,崔衍下車,理了理西裝,斜目,看著那在樹底下熄火的轎車。霧雨迎面,他輕笑了聲,身旁的人打傘靠近,他接過雨傘,朝公司內部走去。
“董事長好。”“董事長好。”
進入大廳,身後跟著兩人,崔衍目不斜視,傲睨之氣極盛地朝里走去。
大廳較為空曠,行人的腳步聲在他出現后似乎都放輕了幾分,正常的說話音量轉為低語,而仍舊正常說話的人就顯得格外突兀。
崔衍停住腳步,看向背對著他與前台正在交涉的一個中年男人,好笑地將成拳的手抵在鼻尖,待笑意轉為寒意,他抬起下顎,朝著那邊喊道:“哎,那位先生。”
聽到聲音,那男人停住說服面前固執的小姐,轉過頭來,微微皺眉。
“呵。”看清這個格子西裝大叔的全貌,崔衍輕笑出聲,側頭吩咐了右邊男人一句,抬步靠近。
“我倒以為是哪個警員來這裡辦事,原來是你,李警官。”
走到李秉承面前,崔衍停下身,不善地瞧著這個除了體型沒什麼變化的傢伙,道:“我們倒是十幾年沒見了吧,我還以為你已經因公殉職已經死了,沒想到今天居然大駕光臨。是因為什麼事?喂,那位,給李警官倒茶。”
崔衍朝站在前台呆住的女孩說道,那年輕的女孩得到命令,說了聲“是”,匆忙地出了位置,向茶水間跑去。
李秉承吸了下鼻子,將手裡攥著的東西放進口袋,在這個身體傀然比他高了半頭的男人面前,他兩個眼睛眯著,“呦吼吼”地笑起來,抬手拍了拍崔衍的胳膊。
“幾年沒見還是那麼健壯啊,我來這就是為了找你,還沒和那丫頭說明白,你就自己來了。來這大公司見你還要什麼預約,想之前你當混混的時候,我一找可就找到你了。”
崔衍笑著,面色不變,瞥了眼他鼓起的口袋,道:“要李警官親自來找我一定是什麼大事。如果方便的話,去樓上辦公室里談談?”
“才見面就這麼生疏了?”李秉承扇了下手,腦袋向後皺著眉,發出像將喉嚨里的濃痰強行吐出的聲音,說道:“瞧你這一身衣服,還有你這公司,要干多少壞事才能賺夠這棟大樓的錢?不對,你已經不幹那些事了,剛才那人叫你什麼,董事長?看來之前罵你的話是罵對了,你還真正兒八經地正事了!可比你之前做的事安全多了。”
“李警官真會開玩笑。”崔衍笑中透著幾分涼意,尖銳目光暫且隱藏的看著李秉承那張得意忘形的臉。
暫時走開的人重新回來,他黝黑的眼球映著李秉承發黃的臉,側耳聽著手下人的壓低聲音的話語,笑容變了變。
“先生,您的茶。”
“謝謝。”李秉承接過水,笑吟吟的與方才絲毫不讓步的女孩搭了兩句話,端著杯底喝了大口,潤了潤嗓子,將那紙杯擱在了前台桌面,返回身,崔衍身邊的男人已站直了身體。
雙手伸進口袋,崔衍換了口氣,高昂地身體挺直,看向李秉承,不過瞬間,那敷衍地笑便變成了一種不耐惡劣的口吻。
“既然李警官想要聊聊,我倒是好奇李警官這幾年去了哪?呀,我的業務好像不只局限在南都,其他地方也去過,工作還要和那些高級警官打交道。李警官當年就已經是隊長了,這十幾年裡,大概也升到處長、局長了吧?”
這男人聲音很低,天生地低音,即便說些諷刺人的話,語氣也沒有太大的起伏。
“哎呦,都一大把年紀了,還能幹什麼大事?無非就指點指點手下的人,幹些安定社會的小事嘛。你這個黑頭頭都從良了,那些小魚小蝦當然不用看的那麼緊了。”
李秉承說到一半,噘著嘴,右手在空中搖著,做出一副老練的樣子。
兩側的人忍俊不禁,崔衍笑而不語,抬了下手,兩邊的人向李秉承湧出。
“呀呀呀,你們幹嘛!”忽然被人架住,李秉承有些驚惶,瞪大眼睛,腦袋向左右看著,只看到右邊的男人伸進他的口袋,摸索著拿出了一張名片,恭敬地遞給了崔衍。
崔衍冷漠都在旁邊看著,手指夾住長方形的硬紙,翻動紙面,看到這老舊工作證的全貌,低聲輕笑,“既然是來找我,幹嘛還拿著這個來招搖撞騙?”
他眸子愈冷,笑意殆盡,雙手捏住工作證的中間,在李秉承震驚的目光下,撕開了泛黃的舊紙,雙手一松,碎成兩半的紙張掉在地上。
崔衍慢步靠近,身體彎曲,帶著輕蔑地笑容,不可一世地看著這個變化巨大的熟人,道:“鼎鼎大名的李警官,居然也成了南都的老混混,可還真叫我刮目相看呀。”
他直起身體,陰沉的模樣似將室內的溫度降低了一個檔次,語氣沉穩地對著這個老男人,道:“李警官——李秉承,既然沒什麼事,我也就不再奉陪了。滾吧,嗯?”
“呀!沒個沒禮貌的狗崽子!你們兩個,快放開我!知不知道對長輩要有禮貌?呀呀!我把帶來的雨傘還給我!哎呦我去!你們這些沒大沒小的!”
車內,坐在駕駛座上,林渠伸著脖子看著擋風玻璃外的大門。
“前輩,這報告怎麼寫呀?崔衍好像發現咱們了……我聽其他同事說,李轍洵在南街那邊開了家酒吧,說是生意特別好。前幾天崔衍帶人過去,說要見他,居然沒有和他打起來,真是稀奇。我看他這次和李轍洵見面,一定要聯手搞什麼事,要不要直接彙報上去?這可是大事情,我看等這個月過了,前輩咱們就……哎哎,前輩你去哪?”
副駕駛座的年輕人還沒說完,見林渠靠在座椅上,蹙著眉看著什麼,他好奇地向前面看去,透過被霧雨打濕的玻璃,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個大叔被從大樓里趕出,他好沒搞明白是怎麼回事,只見林渠猛地打開車門,冒雨向前方奔出,他叫喊不住,稀里糊塗地開了車門,也跟著他向前跑去。
人連同雨傘被一起丟出,李秉承踉蹌地站穩身體,嘴裡罵罵咧咧,揮動拳頭就要上去討個說法,但見到門旁站著的幾個保安,他拳頭在空中一揮,嘴上出了氣,淋著小雨,彎腰撿起了雨傘,惡狠狠地瞪著裡面的人,抖了抖上面的水,只向停在路邊的車走去。
可剛走兩步,冒著雨,遠處跑來了兩個人,看到那人的模樣,李秉承怔住,手指著對方,驚奇地道:“哦?林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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