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來后,任唯吃過早餐就繼續學習畫畫,她逐漸撿起來了自己快要遺忘的一切。原桀的基礎足夠好,雖然沒辦法解決她的問題,但是教她一些基本的東西沒有任何問題。等到原桀上課告一段落,任唯開始自由繪畫,她今天畫的是簡單的靜物,做光影練習。畫得差不多時,任唯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她笑著轉過頭:“我畫好了——”
背後卻不是她認為的原桀,而是這幾天她一直在迴避的彭非善。他今天穿著深灰色的休閑襯衫和黑色西褲,看起來比以往多了幾分隨性,稍稍沖淡了他過於兇悍的氣息。任唯不知不覺收起了微笑,她還是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他很真誠,但是這份讓她無法回報的真誠卻讓她難以面對。
“我明天就走。”彭非善開口卻是一個暴擊,他墨綠色的雙眼靜靜地看著她,“可以陪我嗎?”
這是一個請求,並不是命令。如果她願意,她可以拒絕。任唯在心裡默默告訴自己,但是當她再一次對上那雙眼睛時,她卻泄了氣。她並不討厭彭非善,對於她而言,他不是一個壞人,他雖然沉默寡言,卻已經清楚地告訴了她他的想法,可以算得上是承諾的告白,對於她而言,在沉重背後未免沒有幾分被重視的欣喜。
他的目光沒有任何的退縮,和之前一樣,他並不是會輕易放棄的男人。任唯抿唇,最終點了點頭,“好。”
跟隨著彭非善來到海邊的餐廳,順著餐廳側邊的走廊往下,越走越深,安靜的環境只有兩個人的腳步聲和牆壁上幽藍的壁燈,整個環境幽暗深沉,任唯忍不住稍稍靠近了彭非善。
彭非善看了她一眼,伸手卻把任唯直接打橫抱了起來,“怕黑?”
“……我小時候才怕黑的。”任唯小小地反駁了一句,“現在應該不怕黑了才對。”
彭非善卻說道:“害怕並不會隨著年齡減弱。”
任唯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抬頭在幽暗的燈光下看著他的下巴,問道:“那你,會害怕什麼?”
“死亡。”彭非善如此說道,“死亡是一切的結束。”
“因為再也沒有任何的可能了嗎?”任唯小聲問了一句,面對亓衍她重拳出擊,面對彭非善卻難免唯唯諾諾。
“是的。”隨著彭非善的步伐,前方卻出現了一片光亮,那樣的光並不是非常的刺眼,彭非善單手抱著她,另一隻手騰出稍微在她的眼睛上遮了一下,等他拿開手時,任唯卻發現兩人來到了一個海底空間之中。
堅固加厚的玻璃后是一片淺藍色大海,海上的陽光被水折射後有著瑰麗的光道,給這片空間添加了不少光明。時不時有獅子魚和鯛魚游過,長在人工搭建的礁石群上色彩繽紛的珊瑚和海葵與小丑魚竊竊私語,白色半透明的海月水母舒張著傘狀的身體,地上巨大的硨磲張開了口試圖攔截一些食物,遠處的鯨鯊只留了一個尾巴,很快消失在深海之中。房間里的光著有著波浪的模樣,隨著洋流的移動而不時在變幻。
靜靜坐著,似乎還能聽到水流的聲音。任唯走到玻璃幕牆的前方,向深處看去,卻只能看到一片詭譎神秘的黑色,讓人忍不住心生恐懼。海底酒店並不是什麼新鮮事,但是自己親自來體驗還是不一樣的。任唯看著那些來來去去的魚兒,心裡有種想要畫下來的衝動,但是這個想法只在心裡停留了一瞬間,她看到了玻璃幕牆倒影中接近她的彭非善。
她看著他的倒影,他的倒影回應了同樣的注視。
“想去看地中海嗎?”他的倒影動了動嘴巴,如此問道。
“……可能要過段時間。”任唯聽到了自己的回答。
“是不想跟我去。”彭非善卻直接說出了口。
任唯微微蹙眉,她的確並不認為自己能在這樣的孤島上生活一輩子,但是……自己出去和他們出去是不一樣的。她已經報名了初級筆譯的考試,打算十月份就請假去。而和他們出去……可能意味著這樣的關係不得不曝光於大眾眼中,她並沒有做好準備。
彭非善站在了她身後,他獨特的氣息籠罩住了她,牢牢地霸佔了她的感官,“你並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們的關係。”這又是一個肯定句。
任唯看著窗外悠閑的鰩魚,知道自己不能在迴避了,“……我們算是什麼關係呢?”這是她一直在糾結的一個問題,這個問題沒有答案,她就沒辦法做決定。
“愛人。”彭非善的聲音並不高,卻異常堅定。
“……對你,還是對你們?”任唯唇邊的笑容卻帶上了幾分苦澀,“我們並不是正常的關係,你難道覺得這樣的關係可以長久嗎?”
“只要你願意——”即使是倒影中也異常顯眼的墨綠色眼眸緊緊地盯著她,他的語氣緩慢卻異常堅定,重複了一遍,“只要你願意,就不會有問題。”
任唯只覺得自己心跳似乎漏了一拍,她並不知道他這樣的信心從何而來,她並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有沉默地站著。
“你可以去問他們。”彭非善說道,“他們不會對你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