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阿荔感覺應國要有大事發生了。
她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念頭,從督主那裡出來,在回丞相府的路上,已經是晚上了,看到了官兵在抓人。
抓的是個賊,但總有哪裡不對。
她跟上去,聽到了“前太子”“密璽”之類的字眼。
這些字聽起來就是一副大事不得了的樣子。
後來那人被帶走了,她也偷摸著回了丞相府。
第二日,便去了衙門口,找那寫書的少年。
一錠銀子啪地一下放在了桌上。
“誒!阿荔姑娘,今日要買什麼書?”
那少年見是她,忙招呼道,一臉諂媚地笑,一邊把銀子往懷裡收。
“今日不買書,我想打聽點事兒,你隨我來。”
“什麼事兒?這麼神秘?我要是不知道,你可不能收回這錢哦!我隨你一趟,得錯失好多生意呢。”
阿荔翻了個白眼,默默從懷裡掏出一把小彎刀。
“走走走!阿荔姑娘與我相識這麼久,這點生意落下了,不妨事不妨事。”
兩人在翠樓包下了個包廂。
“你可知道前太子?”
阿荔關緊了門窗,問他。
“哎喲,你……你怎麼好奇這個,要殺頭的!”
那少年一臉惶恐,丟下擺攤的東西,急忙去捂她的嘴。
“我就覺得這事兒奇怪,我查了典籍,說是前太子病逝,現皇帝登基,並無甚特別呀?怎麼就要殺頭了!”
阿荔眼疾手快地推開他。
“姑奶奶,你可別問了,聽我一句勸,在外邊別提這個。”
那少年收拾東西,準備走人。
“你不告訴我,你那扈娘的性命要還是不要?”
這少年喜歡那扈家的小娘子,為了娶她,眼睛都要掉財縫裡去了。
“阿荔姑娘,你……你怎麼能……”
那人似乎極其失望,回頭指著阿荔,又氣又羞。
“你與我說了,我便包了你的彩禮錢,讓你好好地娶你那扈小娘。”
阿荔又從懷裡掏出一錠金子,誘惑他。
她把她的小金庫都拿出來了,本來想給督主做聘禮來著……
“這……”
那少年猶豫片刻,還是坐回了位置上。
“這前太子名司空宸,乃是當今皇帝的兄長,先皇后所生,玉樹臨風、文武雙全,很受先皇器重、群臣愛戴。”
“但應國五年,津藏多番騷擾我方邊境,太子主動請纓,前去鎮壓,卻在戰場上受傷不治身亡,而他所帶領的部下起了異心,回京造反,被當時的寧王爺,也就是現在的皇上擊退。”
“雖說太子沙場戰死,然識人不清,管教部下不嚴,差點動了應國根基,先皇氣怒攻心,鬱鬱而終,死前立了遺詔,要先太子遺體永世不得回京,並立了寧王爺為新帝。”
“是以那事之後,便沒人再提那太子了。”
少年娓娓道來,彷彿在現場似的。
“那時候你還沒出生?為何知道的如此詳細?”
阿荔聽得半信半疑。
“我家祖上有寫戲曲的有說書的,我父親號稱民間的百事通,東家長西家短,宮廷晦事、貴胄醜聞,都不在話下,這活路可是代代祖傳下來的。”
聽著倒是個驕傲的營生。
“可我覺得奇怪,太子死了,怎麼部下造反了?”
阿荔又問,眉頭緊鎖。
這兩件事完全不搭邊呀?難道太子是被部下弄死的?
“我哪裡知道,反正父親手札是這麼記錄的,據說當時新皇登基,朝堂換了一波血,弄得人心惶惶,尋常百姓也不清楚發生了何事,但大家也不敢再議論。”
距今已是十幾年前的事了,怎麼現在突然在抓與那場宮亂相關的人?
阿荔直覺這裡頭有貓膩,但當下也打聽不出什麼來了,給了那少年金子,坐在包廂里喝茶喝了一下午,怎麼也理不清頭緒。
若京城真要出什麼大風波,督主在皇宮裡當差,免不得要受波及。
不行,她得去查查……
第二日茶會照常舉行,阿荔的調查擱置下來。
應國民風開闊,若是聚會,男女大防便鬆快許多。
未婚女眷都戴了面紗,阿荔被領著,給各家夫人們認識。
男丁們對面的亭子里,吃酒斗詩,好不快活。
那和尚也在受邀之列,丞相夫人本是不願請的,但那混子不知從哪兒聽說了丞相家的小娘子從未露面,此次大病初癒,首次出來應酬,心裡好奇得不得了,丞相大人推脫不下,便任由他了。
好在那和尚乖巧,只坐在角落裡喝茶,也沒鬧事,就是眼神不大像個正人君子,灼灼地盯著那個杜家小姐,毫不收斂。
這頭的閨秀們也臉紅了個透,紛紛偷瞄他,弄得其他少年好生喪氣。
“昭兒瞧瞧,看中了哪個?”
丞相夫人介紹完了,又領著阿荔另一頭隱蔽的長廊上,將那群少年郎盡收眼底。
阿荔一眼掃過去,倒都是人中龍鳳、才子佳俊,一個個的英姿勃發,少年氣性,和他們暗門死氣沉沉的少年郎十分不一樣。
“我喜歡那個。”
她大大方方地一指,正是那個優雅喝茶,眯著眼睛笑得溫潤的光頭。
“尚書府的公子?我兒好眼光。”
夫人欣慰一笑。
“不是,阿娘,那個和尚……他好看!我擇夫婿定要那姿容才可,旁的配不上我。”
她昂起驕傲的下巴,笑得像只偷腥的貓兒。
嘴裡情真意切,心裡想著要怎麼殺掉他才好,一刀一刀割下他的肉來?還是要讓野狗咬掉他的命根子?
“這……乖兒,那是個和尚,不可娶妻!我兒別為美色所惑。”
夫人急了,忙拉過她,不許她再看。
“無妨,我既心悅他,他自然是要還俗的。”
她笑得妖嬈,眼中勢在必得。
夫人哄勸不得,只得放她和那些閨秀青年們玩耍,心中只盼著她能看上旁人。
未婚青年已經在一處亭子里了,只是各坐一邊,中間擺了長桌,放茶水和吃食。
阿荔一回到小姐們的茶堆里,便直剌剌地去了那和尚身邊坐下。
引得其他人紛紛側目,又驚訝地轉開。
這小姐可真是膽大,一來就坐在了那花和尚身邊。
“你可教我好找。”
那人芝蘭玉樹,渾然無視周圍的眼光,直盯著走廊旁種的桃花,聲音空靈得很,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嘆什麼春花秋月。
“找我做什麼!你這登徒子,下回可就不是化屍水那麼簡單了。”
她也規規矩矩地坐著,白紗掩面,一雙美目流轉,嬌俏無雙。
“呵……我卻沒想到,你竟是丞相府的小姐,大戶人家的姑娘……如此浪蕩。”
最後四字他音輕得很,卻一個字一個字地念出來,勾魂似的。
“你一個和尚,也是不遑多讓啊。”
阿荔手指摩梭著茶盞杯沿,聲音多了份柔媚。
“不知犯了這麼多戒,佛祖如何寬恕你,怕是去了十八層地獄也不為過。”
“死後罪死後嘗,生前樂生前享,杜小姐還是太俗……”
他飲一口茶,一笑,雙目如潭,文質軒昂。
“我要你負責,可願還俗?”
阿荔說不過他,也懶得多費口舌。
直截了當地一問,他若是不願,她便再行別的法子。
“願。美人傾城,我之榮幸,佛祖待我不薄。”
阿荔笑開,又覺得順利過了頭。
可這和尚好色,還俗恐怕只是借坡下驢,阿荔又放心下來。
“那便定了,你尋了良辰吉日,快些還俗,再來娶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