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圖寺是藏在鬧市區里的道觀,也作為旅遊景區的其中一處,每日香火不斷,此時來參觀的人更是絡繹不絕。
幸姳除了修緣山還沒有去過別的道觀,松崖走了兩步又停下,幸姳躲避著周圍的人群,不得不側著身子往裡擠,她一瘸一拐走的艱難。
“小幸,這裡人多,抓住我的袖口吧。”他伸出手,幸姳看到他胳膊有幾道密密麻麻的黑線紋身,揪住袖口往下扯,那片紋身上有道爪印傷疤,黑線從中間斷開。
松崖帶她去到道觀深處的一間宅屋裡,與前面雕刻著精緻的畫圖建築不同,古黃色院牆,裂痕到處都是,殘破和神秘的氣息將這裡包圍。
幸姳跨過門檻,屋內放著供桌,前面正打坐著一個老人,看起來和師父的年齡差不多大,白鬍須留到了下巴,銀髮盤在頭上,一身紫袍,看起來就不好惹的眼神,兇巴巴看著幸姳。
“方丈。”松崖將她拉到身前:“我把人帶來了。”
幸姳得知他的身份,是靈圖寺的方丈。
心裡比較了一番,這方丈沒她師父看起來和善。
弘厚方丈打量了一眼,低沉的笑聲里像是在看笑話似的:“他靜亭倒真是有能耐,收個這麼個小姑娘來做道士,果然是年紀大了什麼事都乾的出來。”
松崖沒有說話,而是攔住幸姳的肩膀往前推去。
“坐這吧小姑娘,一會兒就好了。”弘厚方丈示意著對面的蒲團,讓她打坐。
幸姳看向松崖:“要做什麼?”
松崖笑容還如同往常和善,令人安心鎮定:“方丈要為你傳授內力,這樣小幸你就不用招妖了,那群妖看到你自然會離開。”
幸姳愣在原地思索,可還沒等她徹底想明白,松崖便把她摁在了蒲團上。
面前的方丈閉眼打坐,手指捏起,搭於膝蓋上,他的嘴中在念著咒語,白鬍子上下動起來,周圍安靜的可怕,連門外遊客們的喧囂聲也聽不到了,幸姳能察覺的只有不安。
內力那種東西,只有有修為的妖和人才有,她一個才活了十幾年的人,被授這種東西豈不是要折壽嗎。
眼前突然飄來兩張散金光的靈符,幸姳被嚇了一跳,腦袋連忙往後仰。
隨著弘厚方丈嘴裡的咒語,靈符的金光越來越強,耀的幸姳睜不開眼。
弘厚起手畫咒,黑墨點在空中暈開,一道道弧線連成奇怪的咒符,他畫的速度很快,袖袍不停地甩動。
幸姳捂住腦袋,眼前天旋地轉,頭暈的原因好像是因為金光,但她暈的難受,想張口讓他停下,被噁心的一句話說不出口。
漂浮的咒語,隨著弘厚手指一點,立馬穿過幸姳面前的金符,湧進她的身子。
幸姳身體往後仰去,眼睛驚恐不安,失空盯著面前散光的靈符。
在她躺下的那一刻,背後有隻手穩穩將她托住。
“這就可以了嗎?”
靈符在空中消散不見,弘厚甩袖起身:“等吧,醒了就行,記住,這是你松崖提出的主意,若是靜亭追責起來,與我無關。”
“話雖如此,但方丈您應該更理解眼下的情況,除了您,應該沒有第二個人會答應了。”
弘厚哼了一聲,扶著白鬍須看向他懷中的姑娘:“有的人天命從出生開始,便是喪祭,她與妖有緣,就得承受這緣分的後果。”
話說完,弘厚看向松崖,笑意不明,眼尾的褶皺擠出並不那麼柔和,他話里則多了幾分嘲笑。
“你說對嗎。”
松崖別過頭,不和他對視:“已經過去了,我是人。”
“你松崖也算是我千年來,遇到過最稀奇的人了,從妖變成人,不知道他靜亭做了多少內功,才稀的你這麼個死心塌地的徒弟,要我,我可做不出這事兒,還成仙呢,那不得遭雷劈啊。”
松崖抿緊唇,看向幸姳發白的臉色。
弘厚正要推門離開,聽他說道:“我銘記我師父的恩情,所以我才會幫他做出這事,我一定會讓他成仙的。”
弘厚無奈搖頭,拂袖跨步離去。
靈圖寺道光庇護,源峻策停在一顆菩提樹上,靜靜看著靈圖寺的大門。
若是他隱藏妖力靠近,也會被一點點的損耗修為,如果裡面有人故意在給他設陷的話。
源峻策坐在了樹枝上,細想著這個可能,一群老不死的道士精明著,他們會做得出,用幸姳作為誘餌,勾引他上當的事。
臨近傍晚,遊客逐漸減少,幾個道士在門外掃地,擦拭著台階。
黃昏下,城市陷在天邊的暮色蒼茫中,這裡沒有太多的高樓,低矮的房屋建築里,挨家挨戶飄出菜香味。
他坐在樹上,忽然想到十年前的自己,也是這樣喜歡坐在高處,俯瞰人們的生活,從早看到晚,他看到當時的小孩,蹦蹦跳跳踩著水坑,被爸爸牽著手,一頭撞在樹上。
源峻策笑出聲,可當他看到一瘸一拐的幸姳,牽著一個臭道士的手走出來,便笑不出了。
“還能走嗎。”
幸姳拽著松崖法師的衣袖,停下來休息,搖了搖頭。
“那個方丈他,不能治好我的腿嗎?”
“是方丈,不是醫生。”
“也是。”幸姳撇嘴,繃緊唇,扯出一個微笑的弧度看向松崖:“那就麻煩松崖法師帶我飛回去啦!”
他會輕功,幸姳難得嘗試一次被抱著飛的感覺,眼裡亮晶晶充滿期待。
“好,我們去人少一點的地方。”
源峻策站起身,跟著那兩人的行動軌跡閃現過去。
風吹起頭髮,在眼前颳得看不清,幸姳在松崖懷裡激動看著四周,騰空的感覺失重刺激,他輕盈的飛上樹梢,下一秒又落在別人的房檐,無視重力的感覺彷彿真的長出了羽翅。
幸姳被放在學校圍欄里,下來時腿軟的沒站穩。
“去上課吧,下次再帶你玩。”
幸姳興奮:“還有下次嗎!松崖法師說話算話!”
他揉上幸姳的腦袋,輕笑:“算話,路上小心。”
“那我走啦,拜拜!”
松崖揮手,眼神注視向周圍,在感應到妖力的前一秒,他迅速翻出圍牆跳走。
源峻策閃現落地在松崖剛才站著的位置,冷哼一聲。
跑的還挺快。
幸姳腳下生風,一團風的漩渦莫名出現在腳底周圍,她低頭看著,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妖風捲起,朝著身後飛了出去。
落地時有風將她接住,幸姳坐在地上,嚇得傻瞪眼,源峻策面無表情朝她而來,黑色的衣著,遠遠看著他像一個深藏陰怒的妖鬼,就算他臉上沒表情,幸姳也了解他此刻的憤怒。
他一定是看到了她和松崖法師,這個愛吃醋的妖不會放過她的!
“等等你等下!別過來!我可以解釋的!你先聽我說。”幸姳伸出手大喊。
離她只剩一個胳膊的距離,源峻策伸在半空中的手掌突然停下。
幸姳看著他彎腰,跪地捂住心臟,一副心口痛不欲生的模樣,額頭爆筋,臉龐的銀髮莫名斷下來幾根,消失在地上化為灰燼,他突然冷汗直流,幸姳嚇得慌了神。
“你怎麼了?”
“源峻策你沒事吧!”
她要去碰他,下一秒,面前跪地的人忽然朝後飛去,竟直接撞在了圍欄上,背後撞的悶響,狠狠砸落坐地,就像是剛才有什麼東西使他彈出去,速度快的連眨眼都還沒來得及。
幸姳驚愕看向自己的手心。
可她分明什麼也沒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