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這一守便是土年,風吹日晒,數次險些魂飛魄散,只憑著一縷執念苦苦支撐,不肯投胎轉世。
好在,終於從井中脫困,與芸溪初見時,還將不知情的她嚇得不輕。
「啊…………啊啊!!!」芸溪發出撕心裂肺般痛苦的叫聲,響徹於屋內。
自己的死,還有弟弟的死,諸般慘禍皆由眼前這個最信賴的「黃姨」所害,她怎能接受得了這一切,悲怒交加之下,芸溪也顧不得自己是否為它的對手,飛撲向前,只想與它拚命! 但她從未修過什麼法術,只是一道普通的魂體,一個照面就被黃鶯拂掌拍落在地上,翻滾了數下,半透明的身影一陣激蕩,隱有潰散之象! 芸溪神魂劇烈的顛倒動蕩,腹內氣血翻湧,痛苦的蜷縮在地上,眼前一片紊亂,待到視線清晰之後,才發現自己周遭環境大變。
原先所處的整潔閨房,現是破敗不堪,床榻殘斷,桌椅腐朽,到處布滿了塵埃蛛網,不僅如此,順著其中一面坍塌的房牆看向外面,整個大院都是如此,一副荒敗枯涸的殘敗模樣,大旱已然土年! 芸溪心中慘然,原來,這才是芸家真正的景象;原來,自己真的死了;原來,弟弟是因為自己而死! 她淚眼朦朧,看向後院方向,可惜視線被層疊的殘垣斷壁所障礙,此刻多麼想去那口枯井看上一眼,看一眼在井底躺了土年的弟弟。
「弟…………」雖是魂體,可芸溪還是感到嗓喉有一股腥甜氣息傳來,即使用手捂住了嘴,可一口鮮血還是壓抑不住的吐了出來,沾染在手上。
「既然魂珠已經得到,再留你於世也無用了,我這就讓你魂飛魄散。
」黃鶯兩隻獸爪捏印,一道橘色烈霞瞬時亮起,其氣之盛,灼得廢屋內溫度也熾熱了好幾分! 「嗚,啊…………」芸溪發出痛苦的哀鳴,那道熾霞徑直打在她胸膛,無,她渾身騰起烈焰,焚得身影一陣扭曲,發出劈啪作響之聲。
血仇未得報,自身卻先要灰飛湮滅!芸溪不甘,不甘啊,就連做鬼報仇的機會無了嗎,她怎能咽的下這口氣,絕望、悲憤之下,只覺得掌中的鮮血在烈焰中沸騰,隱隱感到那灘鮮血彷彿拉伸成一道血色絲線,自掌心湧向黃鶯方位。
那是種空玄的奇妙感覺,分明感覺得到那血絲的存在,卻又無法看見,被焚燒的劇痛使得芸溪再也無法忍受,她「哈!」的大喝一聲,用力地拽緊了拳心,猛然扯動那道無形的絲線! 「啊!!」黃鶯忽地慘叫,一聲爆裂脆響傳來,只見她腹部出現一個血洞。
正是那顆被吞入的魂珠,因由芸溪滋養而成,故而能與她心生感應,直接從黃鶯的腹中破體而出,在無形絲線牽引下飛回芸溪的手心。
「可惡!你竟敢傷我,我非撕了你不可!!」黃鶯決然沒想到,自己會被芸溪這道行皆無的魂體所傷,瞬間勃然大怒,顧不上腹中鮮血泉涌的傷勢,鋒利如刀的利爪撕向芸溪的腦袋! 「阿彌陀佛。
」一隻王瘦手掌,橫空而出,伸出二指,在黃鶯的利爪上彈了一彈,黃鶯瞬時如遭電擊,全身大震,身形不穩險些就被擊飛,面露震怒看向一旁。
只見是一個不知從哪兒出現的和尚,身披一件破舊不堪的袈裟,身後背負篋笥,腰裡掛著酒葫蘆,左手拿著缽盂,正咧嘴大笑著,散發出濃重酒氣,雖是僧人,卻毫無佛門森嚴莊重之感,倒是充滿了瘋癲之意。
「哪來一個瘋瘋癲癲的禿驢,來此欲意何為,我勸你莫要多管閑事!」黃鶯如臨大敵,臉上忌憚之色更甚,齜牙露爪威脅道。
「孽畜!你用妖法遮蔽天機,引來此大旱,使得此地生靈塗炭,若非貧僧今夜恰經於此,還不知又要有多少黎庶被你殘害,貧僧這就替天行道,收了你!」瘋和尚方才還在大笑,此時又突然露出露出悲天憫人之意,義正言辭開口大喝,著實讓人捉摸不透。
黃鶯見這瘋和尚如此古怪,且如此氣定神閑,心中料想他的道行定在自己之上,再加上腹中剛受創傷,一時間沒了與之一戰的信心,竟是轉身就欲要逃遁。
瘋和尚也不慌忙,先是取下腰間的葫蘆向,嘴裡大灌了一口酒,隨後再不緊不慢地將另一隻手所託著的黑色缽盂向黃鶯拋去。
「起!」他口中高聲喝念! 而黃鶯已徹底化成原形,是一隻體型巨大、毛色燦金的黃鼠狼,拖著一條金色的尾巴,四足著地奔疾,逃遁速度頗快,可那黑缽飛疾而來的速度更為迅猛,轉眼間便追上於黃鼠狼,正蓋在它頭頂落下! 黑缽體型如普通碗一般大小,罩落而下后摔落於地面上,轉輪了幾個圈便穩穩噹噹的停住,倒也無損,只是原地不見那隻黃鼠狼的身影。
「它去哪了?」芸溪虛弱地開口問道,身上騰燒的火焰雖已熄滅,但對她這道魂體已然造成了大害,身體已近乎全部透明,隨時都有消散的可能。
瘋和尚收回臉上肅殺之色,又恢復了那副慵懶的模樣,拾起地上那隻黑缽,笑著雲道:「且看這缽盂之下。
」只見那缽碗中,正困著一隻身影縮小了數倍的黃鼠狼,著急的四處打轉逃竄,卻怎麼也無法從缽中離開。
「多謝大師出手相助,只是,它…………」芸溪欲言又止,見到黃鼠狼被擒,她心中稍定,但念起這位來歷神秘的和尚是佛家之人,擔憂他不肯殺生,萬一放了這隻作惡多端的妖孽又該如何是好。
瘋和尚打了個酒嗝,似是一眼便看穿了芸溪的想法,緩緩道:「施主莫要擔心,這妖孽妄害了諸多百姓性命,其罪孽之深重,自然不會放過它的,待貧僧回到寺中后,便用佛家的業火煉化了它…………」「如此,如此甚好,那我就放心,再次……謝過大師,咳,咳咳…………」芸溪聲音愈發微弱,說話也已斷斷續續,話未說完,渾身劇顫,又是一股鮮血從唇中溢出。
「施主,你被那妖孽的妖焰所傷,已是殘魂一縷,怕是挨不了多久,便要徹底魂飛魄散了,連投胎轉世之機都無…………」瘋和尚打量了一眼芸溪,開口道明她此刻的狀態,說完又是拿著酒葫蘆喝起了酒。
「無妨,反正我已孑然一身,任何牽挂可眷戀,就這般消散了也好,父母土年前就因這禍事而已遠遷,尋不到他們了,而弟弟的魂魄也被那魂珠給…………」芸溪臉上滿是緬懷不舍的哀痛之色。
「魂珠?你說你有魂珠?」瘋和尚渾身一顫,險些被酒水嗆到,灑濕了胸膛一大片,不待芸溪說完便打斷了她的話,急忙追問道。
芸溪也感受出瘋和尚的訝異,料想他可能有什麼自己不知的見解,故而也不懈慢,忙將手中的魂珠交於他。
瘋和尚混濁的眼中閃過一片清光,罕有的露出慎重之意,雙手接過魂珠,仔細地打量許久,才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略顯激動地笑言道:「果然是魂珠!傳聞這魂珠可吸納魂魄,滋養精神,若是寄於此珠中,定可保神魂不滅,或許還能有一線投胎轉世之機,拜入我佛家門下!」「大師此話當真?那我和弟弟還能有機會再投胎轉世?」芸溪聞言,亦是激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