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相信,御臨撐得過去,他放不下他的族人,也放不下他,他會靠著他們之間的牽繫,好好活下去,而他也會憑藉著他們之前的回憶,等著他。
而對於鈍頭與黑頭他們,他也只能多多回去看看逢焰為他們所立的衣冠冢,願他們在另一個世界能夠放下所有的煩惱,無憂無慮地過生活。
小蟒咕噥一聲,往月魄的懷裡縮去,明日是他的生日,御臨送他的禮物就在摔落山坳的小屋裡,他想去拿,也想順便看看那些死去的同伴。
月魄將小蟒軟軟的身子放平在床上,趁夜想回山一趟,小蟒身子一碰到床,就驚得醒了過來,迷迷茫茫的眼直盯著月魄瞧,「小爹,你要去哪兒?」「沒呢,我只想出去一下,等會兒就回來,小蟒乖乖在家等小爹好嗎?」月魄拍拍他的頭,就要往他身上蓋被子。
小蟒馬上跳坐起,「不要不要,我要跟小爹一起去。
」說著說著又巴住月魄不放。
「小爹只出去一下下,小蟒趕快睡,睡醒就能看到小爹了。
」柔柔勸著小蟒,月魄將小蟒稍稍推離他,「乖,聽話。
」小蟒見月魄不肯帶著他,一臉難過,眼兒馬上變成紅通通的,「不要,上次我睡醒,大爹和黑頭哥哥他們一下子都全不見了,不要不要不要,我要跟著小爹,不然睡醒了見不著小爹怎麽辦?!」小蟒小手堅持地攢著月魄的衣袖,說什麽也都不放開。
月魄心疼這孩子童言童語下對周遭的敏感,他無奈地輕嘆一口氣,「小蟒,小爹是要回山上呢,路有點遠,天又冷又黑,小爹不太識得回山的路,帶著你,小爹會不放心。
」他一個人迷路不打緊,帶著小蟒,他才擔心,他這麽小,他怎麽捨得他累壞凍著。
小蟒扁著嘴低頭,「小爹,我上次有來過光頭哥哥這兒,大爹帶我回去的時候,我有偷偷認路,所以我可以帶你回去,這樣小爹一個人黑黑的就不會怕,也不會迷路。
」那時候他是想說下次下山可以來找光頭哥哥吃粥,所以一邊讓逢焰哥哥背著,一邊認著路,「小爹,好嘛好嘛,讓我跟好不好?」怔怔地看了小蟒一會兒,「走罷,小爹就讓你帶路。
」這麽可愛的孩子,誰會忍心拒絕。
「小爹背你。
」月魄蹲低身子,讓小蟒半趴在他的背上。
「好。
」樂滋滋地趴在月魄的背上,「小爹,不怕黑喔,小蟒保護你。
」塔頂的紅光,在他的眼底暈開,酸得讓他闔上眼,眨落了幾滴淚,深吸了好幾口氣,月魄才穩住顫抖的嗓音,「嗯。
」御臨,御臨,你聽見了嗎?我們的小蟒多貼心……這麽好的孩子,只有小爹是不夠的,我們還要你……還需要你……快回來……我們一家人,才能團聚。
月魄一步步地走著,踏出了空懷寺,從此,踏上了另外一條不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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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御臨布的陣早已破,月魄邊走著邊看著夜晚的山中,腳步愈顯愈沉,這裡是他來回過不下千次的地方,他喜玩愛鬧,常常纏著御臨,跟東跟西,讓御臨背著、抱著、牽著,然後一起走過這段路,不然就是大夥兒吆喝著一同下山逛逛,玩得累極後,一起東倒西歪的上山。
他從來不曾覺得自己是如此的寂寞。
他每跨出的一小步,都是踏著他們的回憶,直到到了山巔,他們曾一起生活的地方。
雪積得頗深,已見不到當日的血紅及焦土,滿地的白,白的清華,白的凄豔,卻也空白的令人心碎,什麽都在一夕之間消失的他,在醒來後,第一次,恍若無人的低聲慟哭。
御臨,御臨,為什麽上天要用這種方式,讓我學會堅強。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要讓我嚐到了幸福之後,還得學會失去?一滴滴清冷的淚,劃過他的雙頰,觸景傷情的他,久久不能自己。
「小爹別怕黑,小蟒在這保護你。
」小小的身子踮起腳根,肥嫩的手在他的背後輕輕地拍著,小蟒天真的以為,月魄怕了黑,不敢再往前走,「不怕,不怕。
」月魄搖搖頭,猛吸著鼻子,胡亂擦了擦淚,「沒事沒事,小爹沒事。
」他忘了現下身旁還有一個孩子陪著,他一哭,只怕嚇壞了他,「走,我們去找哥哥們。
」月魄牽著小蟒,到處尋著,然後在通往林中溫泉的入口處,找到了一處衣冠冢。
他拉著小蟒跪著,磕個幾個響頭,嘴裡喃喃地念了一長串,小蟒眼兒四處亂看一通後便側著頭獃獃地望著月魄,不知道他的小爹究竟在跟面前的石頭說些什麽。
沒一會兒,月魄起了身,牽起小蟒,「我們去找屋子去。
」見小蟒點點頭,月魄快步地走近了當時屋子摔落的山坳旁。
透著月光,月魄遠遠依稀還可瞧見,那被大樹的濃密枝幹卡住的屋子,月魄思忖著該如何下去,可是這附近連可以幫自己的東西也無,月魄蹙起眉,低低地看著山坳的屋子一眼。
心念既動,那就咬牙一豁吧,「小蟒,你留在這兒,小爹下去拿個東西就上來。
」脫開小蟒的手,月魄扶著凹凸的山壁,小步小步地往下跨著。
「小爹,小爹……」小蟒覺得月魄攀著山壁爬太過危險,便大聲喚著,「小爹,我們改天再跟逢焰哥哥來拿好不好?你快點上來,快點上來。
」月魄雖聽見小蟒的叫喊,卻絲毫不敢分心地注意腳下的步伐,就怕腳一個踏不實,就連人滑了下去,幸好屋子也離得不遠,月魄小心謹慎地攀著,沒過多久也爬上枝幹,繞到了屋子前。
半跪在枝椏上,月魄稍稍推開門,積灰的煙塵,隨著輕風撲面而來,月魄悶咳了數聲,悄悄地挪動腳步移進。
才一踏進門,樹枝就被壓得嘰嘰嘎嘎響,月魄腳步一頓,確定身形穩住後,慢慢走進室內,蹲低身子後,就依御臨所說的,開始翻找柜子,真的最底層的地方,發現了一個布包。
他顫著手,將布包打了開,沒有什麽令人驚異的珍奇異寶,只有一套淺絳色的衣服和冠,冠的旁邊還有緇帶,以及一面小鏡子,月魄邊撫著衣裳邊瞧著鏡子,那面乍看之下沒什麽特別,可他就覺得有什麽怪異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