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天鷂子婁敬德突覺揮去「鐵袖勁功」,撞上一塊極韌的海綿上,化威力於無形,便自驚覺不妙,正待撤出袖力,忽地右腕一麻面色大變,悶哼了一聲,便自翻出四五步,左手護住右脈,汗如雨下。
原來黑衣少年左掌施出「軒轅十八解」的制龍手法,一記「五丁砍龍」彈上了婁敬德脈門。
委敬德只覺他一彈之力,自己有如中上萬斤鋼錘,真氣紛紛散竄,直似萬蛇攻心,力軟神渙,當下他運氣閉上主要脈穴,喃喃自語道:「罷了,罷了,婁敬德一時疏忽,竟為你所算,此仇不報,枉為君子,下次見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說完,轉身疾退,沒入風雪中。
黑衣少年也不管他,俯身用手推捏蘭姑娘穴道,推了一會,依然不見蘇醒,少年面有愁容,與蘭姑娘扶了扶脈,摸了摸鼻息,自言自語地說道:「姑娘們何苦拋頭露面,與人爭強,這不是自取其辱嗎?」當下微微一遲疑,又道:「這老賊手法狠毒,一定被點上死穴,只不知傷處在何處,現在救傷要緊,也說不得避男女之嫌了。
」伸手解開蘭姑娘上衣,又剝開內面的緊身,一片欺霜壓雪的胸膛,暴露眼前,這少年看得卜卜心跳,忙澄心慮志定下神來,用手緩緩掀開胸衣,兩隻墳起菽乳赫然彈出,少年看了幾乎驚叫出口。
原來蘭姑娘右乳淤黑了一半,只差了一分便掃上「乳根穴」,這是人身九大死穴之一,否則豈不是當時香消玉殞,此時見蘭姑娘鼻息微弱,口噤不語,丸藥無法咽服,這情形諒是氣溫寒低的關係,血脈流動凍滯,致使氣弱虛浮,但也有好處,淤傷擴延甚緩。
黑衣少年嘆了一口氣,右掌一按,將蘭姑娘右乳罩住,默運「菩提貝葉真經」上所載療傷之法,提聚真氣將乳傷淤血撥出,只見他手掌微微蠕動。
此法最是損耗真氣,一盞茶時候,少年額角已微微見汗,手掌一松,乳上淤印全消,掌內聚有一團黑色血絲,腥臭異常。
但蘭姑娘依然鼻息微弱,閉目口噤,少年搖了搖頭,將蘭姑娘胸衣掩上,將奪回的「秋霜」劍放在她肘彎內,便要啟步離去。
他意有不忍,又回過身來,自言自語道:「如果她在一刻之內,若未氣息均勻,蘇醒過來,必然在這冽寒氣溫之下凍僵,這無異是有心種孽麽?」於是掏出小玉瓶,傾出三顆「長春丹」捏碎,左手卸下蘭姑娘下顎,將藥丸傾入她的口內,再合上顎骨,等它自行溶化流入。
忽發現蘭姑娘面色更形蒼白,心中失驚,暗道:「內傷已除,不致於發生這現象吧?」驚駭之餘,用手探了蘭姑娘鼻息一下,發覺氣如遊絲,出多入少,也不逞尋思,猛吸了一口丹田真氣,伏在蘭姑娘胸前,嘴對嘴度入。
這可苦了黑衣少年,只覺一股似蘭似麝站少女體香,直從鼻頭襲人,心笙猛搖。
蘭姑娘忽然嚶嚀一聲,黑衣少年騰身欲起,驀覺胸后一縷勁風襲至,兩手一按,身如穿矢脫出勁風之外。
原來是玉蕭俠士趕來,一見黑衣少年伏在蘭姑娘身上,猜出了是什麽一回事,不由醋火陡生,一揮玉蕭,飛前徑向黑衣少年後胸「命門穴」點去。
那黑衣少年一避開,身影一仰立起,正待啟齒解釋誤會,誰知耿長修竟又身形飄風般,玉蕭飛快地攻出七招,蕭端均是尋上重穴點來,掠起一扇形紅線。
黑衣少年面色一沉,右手一晃,竟將耿長修的一隻玉蕭奪出手中,隨道:「閣下對事理不分青紅皂白,遽下毒手,如閣下者,何能躋入俠義之列,看在這位姑娘份上,饒你一次。
」說著,右手一揚,那支玉蕭往距離十丈一顆大樹飛去,篤的聲響,登時蕭身插入樹榦一半深度,冷笑了兩聲,轉身馳去。
這時躺在地下的蘭姑娘一躍而起,如同瘋狂一般,往著黑衣少年逝去的方追去,口中高叫道:「謝大哥┅┅你停停┅┅謝大哥┅┅」這聲音有如巫峽猿啼凄楚幽怨,隨風傳出老遠,格外的哀酸。
蘭姑娘一勁地猛追,但她那新傷初愈之軀,怎能趕得到謝雲岳蓋古凌今絕乘輕功,但見雪花漫大飛舞,玉龍萬條翔斗,洶湧的朔風怒潮澎湃而來,哪有謝雲岳的半點身影,她知道再追沒用,不禁酸從中來,秀目中兩行情淚,如泉水一般往下流端。
人在希望將要得到手中時,又倏地失去,這一份心靈的打擊,不啻於十倍失望的傷感,蘭姑娘哀傷欲絕,黯然半晌,才拖著「秋霜」劍失神地走回,她心中痛恨那玉蕭俠耿長修,恨不得手刃他。
因為在謝雲岳以菩提真氣推吸淤傷時,她便已逐漸恢復過來,全身真氣勻行無阻,當謝雲岳與婁敬德喝罵時,耳未失聰隱約聽出那是夢寐想思,大涯追蹤心上人語聲,心中一喜,只以酸軟乏力,眼皮沉重,欲起無力,莫可奈何待到推傷時,便覺精神一振,星眸微啟,看出來者可不就是心上人,那還不喜出望外。
於是強閉著氣,唯恐他離去,似謝雲岳這等聰穎,反被她騙住真是意料不及的事。
只覺他解開胸衣,用手撫摸自己右乳,一陣說不出舒適滋味,百脈流暢,這是一種罕有的經歷,溫馨、愛憐,在蘭姑娘的想法確是如此,她願這隻手長撫自己的胸際。
但剎那間,美夢即趨消減,哪能不將耿長修恨入刻骨,蘭姑娘轉回來時,只見耿長修手撫著王簫發征,僵立在那兒,她啐罵了聲:「蠢東西。
」身形並不稍留,一消輕煙往那風狂雪漫中掠去。
玉蕭俠士耿長修於蘭姑娘追趕謝雲岳時,已恍然明白,這一定蘭姑娘被飛天鷂子婁敬德所傷,幸虧遇上姓謝的及時救治,自己可誤會了他對蘭姑娘妄肆輕薄,故而飛蕭偷襲,但又有什麽不對哩?他仍然搖搖頭道:「任誰在這情形之下,均可能有我這舉動發生,我可是好意呀,你知我是多麽的痴愛你呢?」他從蘭姑娘近似瘋狂追趕姓謝的情形來看,推測出來這姓謝的少年必是蘭姑娘芳心鍾愛的人,無怪連日來蘭姑娘長吁短嘆。
但他可不愛蘭姑娘呀,世事紛紛,千頭萬緒,被愛者拒絕愛他的人,而施愛者反而痴心如鐵,這問題令他苦惱,擾神┅┅耿長修震驚姓謝的少年手法精湛,是他從來未見,連其師金頂上人亦不過如是,他仔細思索這少年是何來歷,苦苦尋思。
他自愧自身武功,相形之下太渺小了,無怪乎蘭姑娘對他這麽無情。
眼帘中蘭姑娘身形一掠而過,他忽有所覺,陡地一奔身形,往蘭姑娘趕去。
他回到矮方朔等與龍門四怪等人交手處,只見雪地上足跡零亂,人影已無,於是飛快地趕回客棧,卻發現諸人已杳,喚來店伙追問,那店伙答道:「老爺子等人一直沒回,只有那姑娘返轉,匆匆換了一身乾凈衣衫,向邯鄲道上走去。
」耿長修一言不發,隨手給了店伙一錠紋銀,立即出得店門,冒著這大的風雪,往邯鄲道上飛馳,真是天涯難遇知已客,痴心反逢負心人。
※※※※※※※※※※※※※※※※※※※※※※※※※※※※※※※※※※※※※※次日旁晚,北京近郊昌平影城來了一個騎驢怪客,這人面色僵黃,密麻如豆,看起來十分醜陋。
這時風雪漸小,街字一片白雪籠罩,已分不出哪是天,哪是地,行人幾乎絕跡,只剩下幾隻野狗搖尾在寒風苦雪中蹣跚來回走著。
那奇客勒驢於一家小客棧前,將毛驢拴在一家酒店門前,又漫步街心,似是不經意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