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高無上的那一位,早把宰制蒼生的權柄交給他,只是他始終沒發覺……不,非是智慮不及,這一切全是考驗。
若非勤勤懇懇,為主上的大業奔走若此,以致身陷絕境,聖物豈能自行開啟,顯現神蹟?說不定……聖物是設定在這樣的情況下才能打開,這麼說來,是我過於謹慎不肯犯險,硬生生延開了主上的厚賜啊!我同這些螻蟻一般見識什麼? 殷橫野心想。
速速清理王淨好做正事去。
可惜背叛自己的逄宮也要死。
早知便讓他造一隻舒適服貼的金絲手套,掩去自己右手的聖冕之證——聖物自非「幽魔核」可比,但賦予死物般的神軍生命的幽魔核,與聖物系出同源,理解成更廉價低劣、勉與庸凡之用的聖物亦無不可。
聖源既不可擅名,他這隻重獲新生的右手何妨稱作「幽魔手」?殷橫野足尖一點,無聲穿越翻湧如浪的塵沙,逕取厚厚黃幕中那一抹窈窕動人的麗影。
他等不及以幽魔手攫住胤野細長的鵝頸,在那盈堪一握的白皙雪膩上,留下屬於他的青紫瘀痕——黃塵倒卷,一龐然大物從天而降,勢若萬鈞!殷橫野自恃有聖源之力加持,便是同等大小的山岩墜下,亦能一擊粉碎,誰知巨物凌空一擰,竟避過了攻擊,兩隻磨盤大的鐵蹄接連蓋落。
殷橫野以拳相應,觸手如中角質厚甲,至堅併合至韌,牢不可摧,若無聖源之力,這下要吃虧的怕是自己,不敢再接第二記,閃身退開。
巨物轟然落地,蹬蹄昂立,嘶鳴如虎嘯獅咆,如雷的吐息噴散塵霰,露出一頭魁梧得不可思議的烏騮馬軀,烈鬃似電,長吻如龍,以致鞍背上的騎士雖也是堂堂九尺的昂藏大漢,被馬一襯,倒似小了整整一圈。
「不好意思,迷了下路,來晚了啊。
我說下回揍人能不能約在好找些的地方,越浦有幾處我相熟的,有酒有菜還帶按摩,耿盟主要不考慮一下?」那人呸呸呸的揮散黃沙,露齒一笑,牙列齊整潔白,青髭滿腮的英俊面龐與其說是瀟洒不羈、豪邁蒼涼,更多的是嘻皮笑臉,聲音口氣還作死得不行,讓人直覺便想賞他一拳,卻不是胡彥之胡大爺是誰?他往朱城山接應妹妹碧湖,流影城內雖無獨孤天威、橫疏影坐鎮,守備卻超乎想像地森嚴,平望都的皇城與之相比,恐怕還遜色不少。
他頭一回潛入雖未暴露行藏,卻無法多帶一個人離開,回到耿照的老家龍口村整補,備齊工具、制訂計畫,這才終於成功;再加上當中發生了一段小插曲,待攜碧湖回到冷爐谷時,耿照已出發至幽邸備戰。
薛百螣轉交一封蠟丸密信給胡彥之,乃盟主臨行前秘付,旁人均不知情。
薛老神君屢次向盟主請纓赴戰未果,恨不得自己跑一趟,見胡大爺也不像願意夾帶自己前往的樣子,特地讓他帶上盟主的愛刀藏鋒。
在薛百螣看來,刀毀了也就毀了,總比人完蛋強;耿照恐藏鋒受損,難對邵咸尊交代,寧可在幽邸各處藏刀備用,也不肯攜神兵與戰,不知該說老實或迂腐。
密信里,耿照託義兄往取一物,若能得手,須儘快送至戰場,並留有在周流金鼎大陣之外,與四極明府弟子取得聯繫的方式。
胡彥之費了些工夫才辦好,趕到時大陣已閉,復有刀皇在大陣各處鑿開了「狗洞」,別說是外人了,就連明府匠師都不敢擅入,唯恐迷失。
胡彥之心急火燎,哪肯聽勸?策馬逕入,憑著策影天生的靈感與嗅覺,一路尋到幽邸後山,趕在這時突入戰場。
他巧妙地控制韁繩,抑住戰意高張的策影,見不遠處耿照盤坐調息,判斷義弟正在緊要處,不欲驚擾,朝武、見二人微一頷首,權作致意,翻身下馬,對坐倒在地的黑衣美婦伸出了手。
那女子美得令人摒息。
雖看不出年紀,但也不是二八年華的黃毛丫,風姿與美貌同樣是傾城傾國的地步,他馬上就猜到了她的身份,忽然明白小耿做的是什麼盤算。
老實說他不算見過母親。
襁褓中的嬰孩尚且不曉事,哪有什麼記憶?眼前的絕色麗人與曾夢見的都不相同,他沒想過母親會是這般令人怦然心動、我見猶憐,連一抬眸都彷彿能揉碎相思的楚楚艷婦,對耿照的「好意」不知該感激涕零好呢,還是衝上前去暴打他一頓。
他一直以為自己的聰明來自母親。
江湖傳言,牛鼻子師父所述……盡皆如此,但側坐於地、手按腿創,輕蹙眉姣微露痛色的美婦人似乎並未意識到他的身份,將細嫩的小手放在他掌里,擠出一絲少女般的純淨笑容。
「有勞少俠。
」這不是胡彥之期待的重逢,但或許是眼下最好的,對彼此都是。
他還沒準備好要面對她,以及狐異門的種種,譬如下落不明的兄長,譬如砍傷妹妹碧湖的臉,由姑射將她炮製成刀屍,譬如在他的身份里,屬於狐異門和青帝觀的認同拉扯……先這樣就好,老胡心想。
「夫人客氣。
」一把將她拉起,用力拿捏小心翼翼,盡量不讓她的傷腿感到疼痛。
母親的手比他想像得更涼更滑,幼細得毫不真實,距離團圓相認尚遠,卻比夢近。
胡彥之從鞍側解下兵刃,忽聽一把阻惻惻的聲音穿透塵沙,令頸背泛起大片悚慄:「黃口小兒,也來送死!」胡彥之連劍帶鞘回身一砸,新成的劍脈忽生感應,急急矮身;肩后一痛,已多了個血洞,堪堪避過穿心之厄。
策影咆哮人立,敏捷的動作與巨大的身軀全不相稱,撲咬蹬踹、進退驅避,堪比一流高手,單論破壞之威,那是絲毫不遜武林頂尖,縱以三五之能,一下怕也挨不得,逼得殷橫野無暇他顧,全力周旋;百忙中張嘴一咬,將被胡彥之扯落大半的鞍袋咬落甩出,勐朝胡彥之甩去。
便只這麼一緩,身側已噗噗噗連中三指,血涌如泉,強悍如天鏡原的異種紫龍駒,也不禁跪折前肢,轟然趴倒。
「兀那畜生!」殷橫野冷笑,閃至策影身前,欺牠一咬不及,欲一指破顏,了結這頭怪物,赫見策影無聲露齒,馬嘴嘶顫,宛若人笑,忽生不祥,冷不防身側一飄,如遭巨大的鐵球掄掃,整個人橫飛出去!原來策影以前肢為軸,扭過大半個馬身撞至,堪稱是餘力所注,以紫龍駒傲視東洲的筋肉運動之力使出,快到殷橫野來不及使「分光化影」閃避,當場被打個正著。
胡彥之忍痛起身,鞍袋迎面而來,分抽雙劍擊之,鞍袋兩分,其中一柄烏鞘長刃射向耿照,「篤!」釘入他身畔的牆墟,嗡嗡顫搖,正是由青鋒照當主邵咸尊親手修復的「藏鋒」。
第一版主最新域名2h2h2h點C0㎡迴家鍀潞⒋ш⒋ш⒋ш.Cоm找回diyianhu#g㎡Ai∟、C⊙㎡另一物飛向院牆一側,胡彥之左肩受創,顧了準頭便失勁道,中途墜落,胤野閃身接過,微一踉蹌穩住身形,從破損的鞍袋裡擎出一泓瀲灧波光,彷彿握著一束碧水精華,當中尚有清波游魚,剔瑩透亮,竟是胤丹書的佩刀「珂雪」!耿照讓胡彥之持信物往棲鳳館,就是為了取回珂雪,藉由戰場攜手、歸還珂雪二情,為他們母子相認預作鋪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