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睡下沒多久,一個身影便從窗外鑽進了她的榻上。
幾乎要尖叫之際,一隻手捂住她的嘴巴,那個人說:“文卿,是我。”
說罷,緩緩將手放下。
黑暗中,她的眸子好似一汪幽潭。
文卿本就惱怒,見她如此,登時泣不成聲,“你不許叫我文卿,你滾,我不想再見到你!”
“噓,輕點,把下人招來就麻煩了。”鶴生輕聲細語,“今日前來我不碰你,我只是想要就上次的事情作一下解釋。”
文卿紅著眼瞪她,“不必解釋,你也不必向我解釋,我們難道是需要解釋的關係么?”
“不是的話,你又何必生氣?”鶴生正色道,“我的解釋你必須聽,我也不耽誤你的事,我說完了就走,絕不多留。”
“哼,”文卿冷笑一聲,“您多忙,離了我這裡,不知還要去哪家姑娘的閨房呢。”
“是,嫂嫂說的是,我身邊的情婦多了,何止要顧嫂嫂一個。你非要我如此說才樂意?”
說罷,文卿咬唇瞪著她,一雙眸子盛滿了淚水,氣得沒了章法,只得罵道:“你這蕩婦!”
“隨便你怎麼說,上回我遲到是因為被三皇子留住了,絕不是故意耍你。”鶴生放開了她,從她的身上起來,掏出藥罐子遞給她,一雙狹長的眸子黯黯俯視著她,“該說的我都說了,這是解藥,連吃一個月便能痊癒,到時你我就沒有g系了。”
文卿的眼淚在這時候不爭氣地流下來。
她奪過瓶子,一面狼狽地擦去眼淚。
她招惹了她,竟然用這麼一句輕巧的話就抹去了。
嫁入榮家這一年時間,她頭一回那麼委屈,分明是被欺負了,卻又沒有絲毫辦法。
鶴生靜靜看著她眼淚越來越多,看著她也從一開始的極力忍耐,漸漸破罐破摔,哭得只能將自己的臉捂住,嗚嗚咽咽,聽得人幾乎心碎。
她不得不心軟,上前抱住她蜷縮在一起的瘦小的身體,“想跟我去逛廟會么?”
中元節熱鬧的燈火照亮了半邊的天空。
今夜也無風無雲,明月姣好,幾粒疏星。不遠處便是燈火盈溢的集市。
文卿放下馬車的簾帷,注意到車內的另一個人正看她。
“他有帶你出來過么?”鶴生問。
文卿搖頭,“我自己有出來過幾次,不過到底還是嫁人了,不好拋頭露面。”
說到此處,她笑了一下。文卿不解,不悅地瞪她,“我說得有什麼不對么?”
“沒有,沒什麼不對。”
她不再說話,文卿也緘口不言。
一路沉默,直到馬車在一處熱鬧的路口停下。
鶴生先行下車,隨後站在旁邊伸手扶她。
文卿不知所措地看著她,片刻,執拗地避開,踩著踩腳蹬自行下車。
中元節熱鬧得堪比元宵節,街上到處都是人,到處都是燈火,到處都是吆喝聲。
她們肩並肩穿行在人群中,漫無目的地逛,稍微被擠了一下,身旁的人立即握住她的手,“你有想買的東西,或者想去的地方么?”
文卿怔了一下,心慌地思考了許久,“以前在金陵的時候,我最喜歡拉上春桃逛集市,放河燈,買一些沒有用處的東西賞心悅目。不過想來是成長了,如今倒沒有那時的興奮了。”
“嗯,行,那麼我們慢慢逛到河邊,放了河燈便回去吧。”她的聲音很平穩,“能見見人氣也好。”
“好。”
雖說她應得乾脆,但文卿心裡其實想要時間過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只是今夜不知怎麼的,明明那麼長的一條街,一下子就走到了盡頭。
穿破了人群,眼前是一片寬敞河堤,各色紅男綠女蹲在河邊放河燈。
文卿踉蹌了一下,鶴生將她扶住,“小心。”
“我沒事。”文卿抬起頭,卻猝不及防看見河對岸簇擁在一起的兩道身影。
是榮卿和謝錦玉。
兩個人蹲在河邊將蓮花河燈緩緩推出去,謝錦玉興奮地抱著他的手臂撒嬌,榮卿則是淺淺地笑。
榮卿從來沒有對她笑過。
當然,文卿並沒有意外的意思,她只是下意識背過身抓著她的衣服,低聲哀求她:“我不放河燈了,我們回去好不好……”
鶴生循著她的目光自然也看了那兩個人。
她面色複雜地眯了眯眸,轉而看向懷裡的女人。
文卿不敢抬頭,片刻,聽見頭頂傳來清幽的聲線,“嫂嫂傷心了是不是?”
不知為何,文卿覺得這人在諷刺她。她想抬頭,但是她已經被拉著手往旁邊走。
二人來到暗處站定,她被壓在牆上,“你才是他的妻子,為何要躲?”
“我以為你會因為不想被他看見你跟我在一起才會躲他,但是看你此時的樣子,你竟是傷心了?”
她的語氣里充滿著尖銳的不可思議。
文卿慍怒,“我不可以傷心么?我也是人,那是我的丈夫,我為什麼、”
“當然可以,只是在此之前我竟然還天真地以為你對我是有好感的,現在看來,”她的笑容愈濃,“我該不會是成了那個傢伙的替身了吧,你對我的在意也是因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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