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星落,一天一天過去了。
最後一天到來的時候,傾天有些猴急地將那條疑似死亡的小蛇撈上來。
然後雙手貼在它身上,凝神。
傳妖力。
等到那蛇慢慢在妖力之下化成了纖長的人身,傾天卻對不準焦距去看它的臉了。
畢竟是不眠不休地守在葯鍋之前好幾天,然後又耗損了妖力助小蛇化形。
即使強大如傾天,也撐不住了,終於身體一歪,倒在了竹榻上。
竹屋裡一時間靜靜的,榻上兩人似乎都陷入了沉睡中。
忽而,其中一個赤裸的身體動了動,然後慢慢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青秋色的眼睛,帶著初醒的水光,如一塊溫潤的玉。
他愣愣地看著正下方的腿,然後緩緩地,甚至有些遲鈍地抬起了自己的手臂。
慢慢地伸出手來。
握成拳,再放開,再握拳,再放開。
他偏了偏頭,笑了。
那是一個仿若孩童般純潔無匹的笑容,令他那雙眼睛閃爍出星辰的耀眼光芒來。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喊醒那個還在沉睡中的俊美男人。
可是,什麼聲音都沒有。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嚨,再用力地張了張嘴。
沒有聲音,什麼都沒有,只有氣流被他吐出嘴外的聲音。
他的臉上慢慢地流露出一種可以稱之為愕然的表情來。
放下手,盯著那還在睡的男人看,他的眼中緩緩流淌著一種悲痛。
許久之後,榻上的另一個男人也動了動,然後猛地坐了起來。
第一件事就是伸手過去扭過另一個人的臉,仔細地看! 一張平平無奇的臉。
傾天晃了晃,覺得頭暈。
視線向下,這個人……竟然是個……男人?! 傾天連手也開始抖了,幾乎扣不住手中的臉。
那挺得筆直的背,怎麼看怎麼不像是會柔若無骨讓人愛不釋手的類型,雖然他的身形非常的瘦弱。
傾天再度暈了過去,不過這次卻是被氣的。
這全身赤裸的青年就是傾天花了九九八十一天,用妖力藥物催化出的小蛇的人身! 一個讓傾天傷心的,與他的想象半點也不搭邊的人身。
回頭看看跟在身後的青年,傾天狠狠翻了個白眼兒。
剛出生的稚鳥有戀母情節他明白,但這剛化人身的小蛇怎也會有這種類似的情感? 這兩天,化為人身的小蛇寸步不離地跟著傾天,卻不發一言,讓傾天極度懷疑──是不是自己採用了過於極端的方法,導致他化身不完全,才不會說話?! 但是,他會不會說話干他屁事啊! 沒心沒肺的傾天這樣想著,然後冷不丁回身,一指點上跟在身後的青年的眉心。
再退後一步,抱臂邪笑。
「我說,你已經是個人了,就不要再跟著我了。
雖然,是我把你撿回來的,但我對你這種不好看還是個雄性的蛇妖沒興趣!我們就在這裡分手吧!」 傾天拍拍他的肩膀,這是兩天來他第一次主動與青年有肢體的接觸。
「你身上連妖氣也沒有,應該引不起除魔衛道者的注意。
如果你被什麼妖怪抓住吃了,只能算是你命不好,變了妖鬼可不要來找我喲!」 說完,傾天就揮揮手,乾脆地走遠了。
而被定在原地動彈不得的青年只能看著他飄然的背影,從傾天再度暈倒后就變得木然的雙眼,慢慢地流出剔透的淚來。
林中的梅花瓣片片翩飛,一點點的血紅,觸目驚心。
落在青年的身上,遮蓋了他所有的悲傷。
第一章 三千年後。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而蘇杭之中又數「下天堂」。
──這是當今天下之人莫不津津樂道的一句話。
人活一遭必要去一趟蘇杭,而到了蘇杭則一定要去「下天堂」。
「下天堂」是一家妓院,而它之所以出名,是因為青松。
青松是一名男子,一名長相平凡普通到一見即忘的瘦弱男子。
而正是這樣一名男子讓天下男子見者皆狂。
青松的相貌的確平凡無奇,但那是平時。
只要到了床上,他妖媚無比卻又顯出異常單純的神情,比天下最美艷的妖魔更能挑逗人心。
青松的身形很正,背永遠挺得筆直,如不折的青松,這也正是他名字的由來。
但就是這樣一副看似永不彎曲屈服的身骨,比之他在床上那妖嬈柔軟到不可思議,甚至猶勝蛇之柔軟一籌的腰肢,這兩者所帶來的強烈反差,足以引出聖人的嗜虐心,直讓人恨不能化在他溫潤滑膩的身子里。
人人都說,沒有抱過青松,就永遠不知道人世的極樂是什麼樣子。
甚至,最後連皇帝也慕名而至,而這一至就是三年。
皇帝把後宮佳麗視若無物,在「下天堂」待了足足三年。
連三朝元老、皇太后甚至太皇太后親自駕臨,也沒能把他勸回去。
在這期間,所有的奏摺都是在青松的屋子裡批閱完成的。
本來這種恩寵會一直繼續下去。
可是三年之後的某一天,皇帝突然離去了,就如他當年的到來一樣突然。
天下之人議論紛紛,除了當事者兩人,無人知道皇帝離去的真正原因──青松拒絕入宮。
即使皇帝力排眾議,允諾給他一國之後地位的尊榮。
當皇帝非常興奮地告知青松自己的決定之時,他只是用一種很淡薄很清冷的目光看著皇帝,然後輕柔但是堅定的搖頭。
青松不會說話,這不是秘密。
青松冷情無心,眾所皆知。
而這樣的人最可怕!因為他冷情無心,自然無懼無畏! 結果,皇帝一怒之下甩袖離去。
而青松只是默默地坐著,連抬頭看一眼都沒有。
而事情卻並沒有如此結束。
皇帝畢竟是高貴驕傲的九五之尊,他回宮之後立刻下了一道聖旨──凡抱青松者,殺無赦! 他是皇帝,他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別想得到! 但是,這個世界上永遠不乏色膽迷心的狂徒。
仗著藝高人膽大,寧冒風險也要一嘗青松的銷魂滋味。
即使春宵一度之後。
等待著他們的是冰冷的鍘刀,亦甘之如飴。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下天堂」的妓死了走了又來了,「下天堂」的客人也換了一批又一批。
什麼都在變,只有青松還是青松。
平凡無奇的相貌,不會發聲的唇,挺得筆直的背,永遠沉默,永遠在床上迷惑所有男人的神魂。
「青松,你真的不跟我走嗎?」精壯的男人伏在青松身上動作著,深深沉醉於青松誘人身體的同時,還不忘再重複一次已經問過無數次的話語。
而回答他的,仍是一成不變的沉默。
青松無法說話,連呻吟發聲都不能。
所有著名的醫者都束手無策,這一點,皇帝已經證實過了。
男人停下動作,粗壯的手指描摹著青松平凡的眉眼。
「你為什麼就是不跟我走呢?難道你喜歡被不同的男人操嗎?」 因為長久多次的拒絕而失去耐性的男人,不自覺就口出惡言。
即使他沒有惡意,依舊讓青松的眼光暗了暗。
青松躺在男人的身下,身體里還埋著男人巨大的分身。
即使臉上猶帶紅暈,依舊沒有任何實質上的響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