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最終也沒有開口,因為我貪婪地享受著跟允浩母親之間親密的氛圍,我從未想象自己能得到她發自內心的認可,如果這認可早來一年,我能感激地合十跪地。
在所有人鄙夷我們中傷我們要分開我們相握的手的時候,我們寧死也不肯妥協和低頭。
而在他們為我們的堅持動容,都投以祝福和期待目光的時候,我們卻又要百般作假,粉飾這不知何時脆弱蒼白的感情。
這才是最最辛辣的,命運譏誚的玩笑。
32.我的心情非常複雜,公寓里打包好的行李就像大山一樣壓著我,我從醫院出來不敢回去只能在馬路上漫無目的的溜達,直到黎晗打來電話,讓我去公司取明天婚禮的戒指。
我打車回公司,拿了戒指下樓之後才發現寫字樓的背風側有片我很熟悉的陰影,剛才著急上去沒注意,似乎是一輛已經泊了很久的車。
那是允浩前不久剛換的型號,停在那個他一貫會泊車等我下班的角落裡,因為新車比原先的那一輛要大一些,所以沒有完全擺正,歪斜斜地露出大半個輪胎來。
我恐怕這只是個巧合,也確實不敢奢望這是什麼別的驚喜。
但當我走過去的時候,卻看到駕駛座上允浩抱著手臂熟睡的側臉,路燈的光柔柔地打在他的面頰上,有一種近乎聖潔的疏離感,讓我對於這個人的寬恕突然更加渴切。
我轉到副駕駛座那一邊試著拉了一下車門,竟然像以前那樣輕鬆地拉開了,我幾乎以為只要我坐進去,然後搖醒他,他就會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探過來吻我的嘴唇和下巴,然後帶我穿過城市迷離的夜景,帶我安然無恙地回家。
而我此時必須動用十二分的自制力才能不凝視他的臉,不在這車內坐下,不靠過去,不渴望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親吻他。
不管怎麼樣睡在這裡不好,我探身進去拍他的肩膀,他動了一下,頭過來,嘴裡含糊地喃喃著,卻沒有醒。
我俯下去看著他粗直的眉毛英挺鼻樑,那張臉卻在我的注視中哀沉下去,彷彿意識到什麼很難過的事情。
我怕他真的醒了看見我尷尬,就迅速退出來關上了車門。
在遠離他,車門輕輕閉合的前一瞬,我聽清了他痛苦地,反覆呢噥著的那句話——我們在中……為什麼……不回家了呢……33.瞪著眼睛度過一夜,天亮之後我爬起來換了正裝去參加我Bos?的第二次婚禮。
要說為什麼跟黎晗做朋友讓我頗感壓力,那就是因為你跟這麼一個人如果關係親密的話,那你就永遠不要想著能清白地解釋「我不是為了他的錢」這句話。
因為你必會收他恩澤,而且永遠無法用同樣的方式回報。
連我都是這樣,更不要說平民女出生,跟黎晗足足差了九歲的夏琦。
我去看小夏的時候她已經換好了婚紗正提著裙子在總統套房裡反覆轉圈,緊張地幾乎抱頭痛哭,屋子裡都是女眷,我只能低聲安撫了她幾句,就轉而去找新郎。
果然一回生兩回熟,黎晗站在一幫朋友中間談笑風生,完全看不出任何局促。
我走過去把他拽出來,黎晗咧著嘴笑,問我怎麼了。
我說Bos?,我突然發現自個就是個人龘渣。
黎晗臉色一沉。
金在中你是不是把我的戒指搞丟了。
我說不是這個問題,我只是突然發現自己很渣,然後覺得你也一樣,Bos?。
黎晗很詫異地揚眉問,你說什麼?我冷笑說你不是說你沒辦法把家庭排第一位么,你不是只想要諒解而不是愛么,那就聽午夜談話不就夠了么,你大費周章地結個什麼婚?黎晗愣了一秒,說你這是幹嘛呢。
我認真地跟他說我昨晚上剛想明白,在一起過日子是要有誠意的,別拿忙這忙那當狗屁借口,耽誤別人感情最後還落個孤獨終老。
他似乎被我震動,沉默半晌卻又大笑起來,說其實沒有那麼複雜,你只要讓他知道在你心裡他是所有人的第一位不就夠了么,工作和愛情本就不在一列,那個人是第一,你的事業也是第一,不過另起一行而已。
我瞠目說Bos?你還真不是一般的渣,這算什麼意思。
黎晗聳肩,就是那個意思,你不一樣么,玩命工作現在一聲不吭又要去法國,你不也是把那人放第二行了?是你自個沒把你那口子安撫好,別在這跟我講大道理。
我心頭火氣,一把扯掉伴郎的胸花。
媽的我不做了!我辭職!什麼叫另起一行,我跟你不一樣Bos?,我沒那麼大野心,法國我不去了,深造我不造了。
我金在中心窄,我這就一行!我說完就往外走,徑直卻撞到了一個穿著寶藍長裙挽著髮髻的姑娘。
那姑娘衣著典雅臉蛋柔美,抱起手臂看著我笑的含義不明。
我大吃一驚,還沒說出話來就見她越過我朝黎晗招手,嘴裡喊著,哥。
34.我扭頭怒視黎晗,他舉起雙手,用嘴型說我也才知道不久。
藍霏歡對我的態度卻好了很多,從地板上把我扯掉的胸花撿起來,拍掉上面的塵土又遞給我。
我昨天在醫院看到你了。
她說,我伸出的手頓在了空中。
她把胸花塞在我手裡,又笑起來,湊過來低聲說。
你別這麼看我啊,就像你崇拜我表哥一樣,我只是崇拜鄭允浩而已。
我冷笑著想繞過她,這話鬼才信,我可沒跟黎晗成雙入對,大半夜在公寓下面親的如膠似漆。
藍霏歡卻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他沒有背叛你,他跟我一起是因為他以為你背叛了他。
我僵在原地。
一出差就好幾個月沒信兒,電影殺青全劇組都回來了你卻沒有回來,允浩看新聞才知道你跟你那個張口閉口不離的Boss,兩個人獨自去了巴黎。
你可以跟我哥一起去澳洲去新疆去昂西去法國,可我哪都不會去,你不能照顧的人我來照顧,你不能全身心愛得人我來愛,金在中,這行么。
我渾身發冷,咬著牙說,不行。
藍霏歡輕聲笑,不是你要分手的么。
那時我以為他愛上你了,藍小姐。
我逼視她。
你們總是讓我有這個錯覺,我才會說那樣的話。
但我昨天才發覺似乎並不是這樣。
其實我們都沒有變,只是生活玩弄,誤會太多,我們都做了錯事而已。
他沒有移情別戀,我也沒有另起一行,我十七歲就追過他一次,我不在乎二十七歲再來一回,如果你要幫我加大難度,我也歡迎。
我說完還以為藍霏歡會反擊至少會迎戰,卻沒想到她轉頭朝向黎晗,說哥,搞定。
什麼情況。
我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
你們這都是哪個戲劇學院畢業的。
那種面癱古董保姆男還是留給您吧金先生,我消受不起。
藍霏歡攤手。
果然偶像是只能遠觀不能深交的,你現在不是也朝我哥大喊「你還真不是一般的渣」么。
他沒有我想象的那麼好,可我即使能將就一個不那麼完美的人,我也不允許自己將就一顆被其他人填充到毫無縫隙的心。
我看著這個女孩年輕的驕傲的臉,那瞳仁里倒映了我獃滯的表情。
黎晗走過來猛拍我的肩。
我剛才給鄭先生去了電話,說我今兒要結婚希望他能賞個臉。
我脊樑一涼,發顫地問他說什麼沒。
什麼都沒說,不過他一定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