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初沒有想到的是,有一種獵物如果在你得手之後不立刻用籠子囚住,她是會自己跑的。
夜近三更,疲憊至極的林圖終於蜷縮著身子在凌初的床上睡著了。
凌初開了夜燈,躺在她身邊,修長的手指輕輕撫上她熟睡的臉,指尖沿著她臉部的線條細細描繪著。
他的嘴角噙著笑,眼神溫柔中蟄伏著危險。分明是清秀若少年的容顏,卻給人一種奇異的詭艷。
林圖的睫毛因為他的撫弄而不安的輕輕一顫。
凌初察覺到指尖的細微瘙癢,笑著將手收了回來。
他輕輕躬身過去,在她額間落下一吻。見她依舊呼吸平穩安然入睡,便斷了叫醒她的念頭。
他獨自下床去浴室準備洗澡入睡,甚至還心情甚好的洗了個頭。
等到凌初圍著浴巾擦著頭髮帶著沐浴露的微香自浴室里出來的時候,床上那個蜷縮著的人已經不見了。
“林圖”
凌初擦頭髮的手愣在了那兒。
他掀開被子,裡頭空蕩蕩的。林圖躺下時的溫度還在。
將房間里所有的燈都打開,衣櫃,書桌底下,廚房、客房
凌初不厭其煩的一間間屋子找過去,最終,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見了被她丟下來的新劇本。
玄關處,被他隨意扔在一邊的那雙鞋已經不見了。
凌初拿著劇本,呆坐在玄關。
他莫名笑出聲來,斷斷續續的,單手支著頭,眯起眼睛,看著已經闔上許久的房門。
她居然會逃。
凌初忍不住大聲的笑了起來,像是碰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般。
他怎麼就沒想過,她居然會裝睡然後逃跑
被他跟林圖先前的電腦包一塊兒扔在沙發上的手機震動起來。
他止住笑,站起身,走至沙發,彎腰拿起手機。
來自林圖的簡訊。
劇本給你留下了,好好工作。晚安,做個好夢。
凌初點開簡訊回復,臉上的笑容絲毫未變。
你也是。
逃吧。再努力一些的逃吧。
凌初心底那顆名為瘋狂的種子已經抽芽,生長出了粗壯的藤蔓,蓄勢待發,只為捕捉那個名為林圖的獵物。
他會證明,林圖所有的掙扎都是徒勞無功的虛妄。
他已在她的靈魂深處都烙上了自己的名字,又怎會眼睜睜的看著她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林圖幾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將自己從名為凌初的陷阱里解脫出來。
她確實是累了,而且倦極。
晚秋的深夜已有了徹骨的寒意。一輪彎似鐮刀的弦月閃耀在深邃的夜幕之中,抬眼望去,煢煢可見她一個人的影子在夜色中被拉的很長。
好在是已經叫到了計程車,不至於深夜流落街頭。
計程車司機在前座問她,“您去哪兒”
林圖張了張嘴,想要報出林起家的地址,可,話到了嘴邊,卻又被她咽下。
“麻煩您送我去這個地址吧”
員工宿舍林起沒給她再安排,而林起那兒她不想帶著這身印記回去給他難堪。
她唯一能暫住的便只剩下那一處“重金”買下來的安身之所。
凌初不知道那兒,林起想不到那兒。
最近可能要去一趟外地,你在家好好休息。
林圖翻開手機,斟酌再三,還是給林起發了一條簡訊。
林起正呆坐在家中,痴愣愣的看著玄關。
沒有林圖的別墅空蕩蕩的像是失了靈魂的軀殼。
林起自飲自酌喝到微醺,林圖的簡訊便傳送了過來。
她是怎麼忽然決定的要出差
嗯。早點回家。
林起快速的摁下幾個字,在“回家”和“回來”的措辭上,他遲疑了片刻,還是選擇了前者。
不知為何,林起冥冥之中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在這短暫的一天之中,似乎有什麼事情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發生了轉變。
他不想再被動等待了,在林圖出差歸來前,他需要主動聯繫好她的家人。
這樣等到她再次出現在他面前時,他才可以名正言順的把她帶去民政局,哪怕用綁的,也要跟她領好證。
想到那個被無數人稱作愛情墳墓的小紅本,林起忍不住的輕笑出聲。
他之前從未想過,自己會有如此強烈的願望跟某個人一起踏入這個墳墓。
可,一旦想到陪在自己身邊的人是林圖,他便覺得未來遙不可及的人生也變得可期起來。
早點睡。睡不著的話,歡迎給我打電話。
林圖在計程車上收到這條簡訊的時候,眼淚險些奪眶而出。
她伸手捂著嘴,努力壓抑著自己的哭腔,不讓自己在陌生人面前失態。
她怎麼敢給他打電話
她怎麼能給他打電話
愛你。晚安。
淚眼婆娑中,她幾乎是顫抖著,將這句話發送了過去。
我也是。晚安。
願你今夜入夢,夢中皆我。
我亦願如是。
明成在接到電話,說是小香山的別墅區,他那套原本屬於他的房子又重新亮起燈來的消息時,意外歪了歪自己的腦袋。
時間拖得太久,他幾乎都忘了自己當時鬼使神差給下邊下發的這個命令。
還好,手邊的事情都處理得差不多了。
他優哉游哉的將最後一堆文件都一目十行的掃完,瀟洒的在最後簽下自己的名字,扔到一邊,自辦公椅上站起身來,晃晃悠悠的伸了個懶腰。
“少爺,您今天準備去哪兒”
“小香山吧。”
哈欠結束,明成咬字不清的吐出了這個地名,嘴裡似乎又自動湧現出了那一頓跟她在房間里吃的火鍋時的味道。
是一個很神奇的鄰居呀。
但是卻並不令人討厭。
秘書已經下樓去備車,哪怕是深夜,明成所在的辦公樓也依舊亮若白晝。
自這裡驅車去小香山,大約需要三個小時。所有隨行人員都將在車上目睹一場清晨的日出,可是,卻沒有一個人敢有一絲怨言。
明成一路打著哈欠,慢悠悠的上了車,躺回后艙專門定製的舒適大床。
加長版豪華房車平穩上路,他已入夢,夢中似乎還能聞見令人懷念的食物的清香。
明成再次看到林圖時,她正在自家花園裡苦惱的看著疏於打理的院子。
沒侍弄過露天庭院的人當真不知道伺候花草的操勞。
時入深秋,野草們倒是逐漸消停了。可是栽種在院子里的各種名貴花草們也在寒風中垂下了自己尊貴的頭顱。撲撲簌簌掉落滿地的殘花枯葉,對於林圖那樣的一個小姑娘而言,的確是有些太費時費力了。
明成今早睡得不錯,睜眼時,外邊的天色已經明朗如普通的秋日正午。
他啟開了一瓶新酒,給自己淺斟了半杯,長發慵懶的披在肩上,在睡衣外只套了一件寬鬆柔軟的毛衣,便打開了卧室對著林圖家方向的那扇窗戶。
“咔噠”。
林圖聽見不遠處開窗的聲音,下意識的扭過頭。
明成正一隻手撐著頭站在二樓的房間里望著她,溫暖好似秋日午後陽光的臉上滿是悠然的笑意。
“好久不見。”
她用帶著手套的雙手圈成一個圓,當作話筒,跟奇怪的鄰居進行久別重逢的問候。
明成臉上笑意愈勝,遙遙沖著林圖舉杯,“要不要過來喝一杯”
誒
林圖微微愣住,這一位鄰居比之前兩次相遇時要來得熱情許多。
她笑的有些無奈,搖了搖頭,“不啦,我的院子還沒整理好。”
明成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大的問題,他將手中的酒杯放好,繼續托腮歪頭居高臨下的看著小小的她。
“我讓人來幫你,過來做客吧。”
林圖茫然的眨了眨眼,明成又加了一句。
“最好帶點吃的餓。”
林圖忍俊不禁。
廚房裡正好有她剛剛做好的甜品。
棉花糖、蔓越莓干、牛奶、蘇打餅加在一起,是林圖很喜歡的一種蘇打夾心餅。
如果要帶菜的話,時間也許會花得更久一些。
“家裡只有餅乾了。”
她的臉上難得浮現出一絲孩童般惡作劇的笑容,這笑容在見到明成因為這個食物品種而微微皺起的眉頭時,變得愈發燦爛。
“那就餅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