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哪怕公孫龍主動躍下山崖,韓雲溪堅信這個“師尊”必然還活著。
皇妲己很快就轉身離開。
這是白瑩月目光朝著周圍一掃,當和韓雲溪目光接觸時,稍微停頓了一下,那張原本面無表情的臉突然意味深長地淺淺一笑。
就是這淺淺一笑,韓雲溪感到一陣不可抗拒的眩暈感襲來,待他本能地一甩頭,不過眼一眨的功夫,等他再看過去時白瑩月卻已經仿若烈日下的鬼魂被陽光消融了一般,再次消失不見了。
韓雲溪在原地呆站了一會,方想起娘子的安危,正想去看一下時……“韓公子。
” 陌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韓雲溪轉身,卻是一名素未謀面的矮胖中年男子,臉上有三道傷疤,尤其以左眼那道最為兇險。
他一臉冷漠地對著他說道:“在下劉東元,請韓公子跟隨在下走一趟。
” 韓雲溪臉色一沉,對方只報了名字沒報身份,既未說所謂何事,也未說到底去哪,但其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
上位者的傲然姿態。
韓雲溪感到憤怒,但感受到對方刻意散發內力傳過來的壓力,明顯是修為高於他甚多,其中意味不言而喻,只要他拒絕,對方不介意用武力制服他帶他走。
他沒有說什麼,連點頭也欠奉,劉東元也不在意,轉身就走。
——韓雲溪沒想到劉東元會帶他到青龍堂。
青龍堂離校場遠,沒有受到公孫龍和皇妲己交手的波及,除了批了一身灰塵顯得殘舊外,沒有任何破損。
當他踏入青龍堂議事廳的大門才發現,裡面已經站滿了人。
除了王娘徐秋雲外其餘的長老均在,四堂堂主也在,然後更多的是不認識的陌生面孔。
還有摘下面具的大哥韓雲濤及皇紫宸。
那皇妲己已然更換了衣物,雙目緊閉地盤腿坐於主位上,受傷的左臂垂掛下來搭在大腿上,右手劍指按在左肩位置,居然像是在眾目睽睽下直接運功療傷。
而把他押送到青龍堂議事廳后,劉東元站到一邊去了。
韓雲溪看到了母親。
其實他進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母親。
姜玉瀾躺在大廳中間,一動不動的,韓雲溪身軀一顫,想到了某種可怕的事情,但隨著看到母親的身子還在微微起伏,那顆懸起來的心才放下來。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韓雲溪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跟著劉東元來到青龍堂的路上,韓雲溪已經把一切串聯起來了,也終於隱隱猜測到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所以當皇紫宸的管家劉伯站出來說要宣讀“罪狀”時,他一句也聽不進去,就是雙目發紅咬緊牙關死死地盯著大哥韓雲濤,可惜韓雲濤一直不為所動,雙手背負仰首側身對著他站著,彷彿在專註地打量著屋頂。
最後,等劉伯宣讀完畢后,再詢問在座各位太初門的長老有何異議,而長老們一聲不吭,整個大廳沉寂了好一會的時候,皇紫宸才站了出來,目光冷冷地看著韓雲溪,說道:“韓雲溪你可認罪?” 韓雲溪沒有理會皇紫宸,也沒有之前那般咬牙切齒,反而變得異常平靜地繼續用目光拷問著站於皇紫宸身後的大哥韓雲濤。
就在皇紫宸因為自己被無視而感到惱怒要發作的時候,他突然說道:“這事情你知道?” 聲音洪亮,回蕩在整個青龍堂大廳內。
那邊韓雲濤微微張開嘴,又閉上。
“嘿,不會產生心魔嗎?” “韓雲溪——!” 打斷韓雲溪的是皇紫宸,因為韓雲溪的話,她鐵青著臉,儀態盡失。
然而,韓雲濤繼續沉默無語。
其中的決然,不言而喻。
“呵呵……” 韓雲溪先是輕笑兩聲,頭顏緩緩地低沉下去,看著躺在腳下不遠處的母親,很快身子開始顫抖起來,開始只是抖動兩下,很快就變得亂顫起來,然後:“哈哈哈哈哈哈哈——!” 癲狂的笑聲響徹整個青龍堂儀式廳。
一時間東武林盟的眾人默然,卻是以為這三公子是否就瘋掉了。
“你還有何話可說?” 皇紫宸往前邁了一步,這時候韓雲濤才伸出手來,卻是想要去抓皇紫宸的胳膊。
皇紫宸回頭怒瞪夫君一眼,韓雲濤的目光倒是不閃躲,直接迎了上去,可那手卻收了回來。
那邊韓雲溪冷冷地看著這一幕,卻對皇紫宸開口說道:“何須罪名,想殺我的話,直接動手就是了。
” “是你動手嗎——!?” 韓雲溪話音猛然太高,往前踏了一步,丹田氣海激蕩,一身內力被調動了起來,剛剛蕭瑟無比的身軀,如今卻是挺立得比任何時候還要筆直,堅定。
“哼——!” 那邊一聲冷哼,卻是韓雲溪的師傅童秋崗長老一張國字臉漲紅著,一拂袖,不忍看到愛徒死於眼前,轉身離開了青龍堂。
“不,自,量,力!” 皇紫宸咬牙切齒地說道。
韓雲溪的態度卻激怒了皇紫宸。
因為夫君這個弟弟,她和韓雲濤之間無可避免地產生了間隙。
但她不覺的自己有錯,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夫君。
韓雲濤沒錯,她沒錯,那麼錯的自然是韓雲溪了。
“那還等什麼?” 韓雲溪森然一笑。
他已經做好赴死的準備了。
但他很開心。
他一直以為自己生死關頭會跪地求饒的。
還有什麼比命更寶貴?只有活著才有其它,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但如今真的直面死亡了,他才發現自己內心深處那點心氣:我逃了一輩子了……難道臨死了也要逃嗎? 戰——! 戰——————! 橫豎一死! 韓雲溪也往前踏了一步,這一步沒有如同公孫龍般讓青龍堂整個地面龜裂起來,甚至只是踩出淺淺的一個腳印,但他渾身的骨頭噼啪響起,如虹氣勢衝天而起! 丹田彷彿在呼應著韓雲溪這股孤注一擲的情緒,嗡嗡地顫動著,內力如同湧泉一般噴涌而出,先是按照先天玄陽功的路線在身體運行著,很快這股洪流又在韓雲溪的牽引下,按照煉魔體的法門刺激著穴道,讓那股純陽內力開始蒸騰起來,很快,四重勁之後,又一重勁被奔涌的內體推動至掌心堆疊起來。
卑微土數載,一朝把身挺! 多年刻苦來刻苦修鍊在韓雲溪眼前一幕幕浮現,那曾經抬頭仰望的存在低頭了,他本也可以低頭的……但他明悟了。
不是低頭就可以了。
對方要你死,你抬頭低頭都是死! 韓雲溪的舉動如同拋下油鍋里的沸水一般,整個青龍堂這時候才開始騷動起來。
他們想不到這個時候了,應該俯首認罪的韓雲溪,如果再向他的親哥哥求情一二,晾雙方聯姻的關係,對韓雲溪的責罰也不會嚴重到哪裡去。
況且剛剛宣讀的罪狀中,對他的責罰也僅僅是流放,一般勾結魔門最輕的罪罰也是廢掉武功,流放已經是莫大的恩賜了,何以至於把事態弄至此等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