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金閣(民國1V1) - 03 飛鳥各投林吧

盛實安卻自顧自地說下去,“我爹死了,然後我娘也死了,盛家把我送到寄宿女中去。”
陳嘉揚聽得唇角一挑,盛實安看他表情,知道他明白這裡面的曲折——一個不大得寵的小女兒也是要分家產的,不過年紀小,還能等等;出身上不得檯面,送去結婚也是賠錢買賣,兄長姐姐們好心把她送到寄宿女中鍍金,看起來萬千寵愛遷就,實則是一腳踢開,再安排些學校里的齷齪事,她要跳樓也好,要私奔也好,要去鬧革命也好,總之要她消失很輕易。實際上,連唐林苑的死都很值得琢磨。
盛實安笑了笑,“然後我也‘死’了。但那幾個辦事的打手起了歪心思,上山時沒殺我,停車時我把他們的車胎扎了。”
小孩子的把戲。陳嘉揚照舊走神地聽,盛實安繼續說:“然後他們掉到山底下去了。我下了山。”
陳嘉揚看著她說:“沒那麼簡單,是吧。”
盛實安不吭聲了。她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去哪都受欺負,被一個人販子騙完還有下一個,逃過一次還有下一次,輾轉北上到北平,最後終於被賣到紅香樓,徹底插翅難飛,剛才看到隔壁的姑娘被一個糟老頭子折騰得沒有人樣,她剛才還在想以後該怎麼辦。
但陳嘉揚來了,來了就有得聊。
盛實安說:“我不要你娶我,你帶我出去,行不行?”
陳嘉揚自己就是道上混的,專干敲詐勒索的黑心買賣,風水輪流轉,今天頭一次被人敲詐勒索,荒唐得笑出了聲,“你等會,等會做夢再想這些,先聽我說。我來這一趟,不是讓你提條件的,就是來告訴你,我不是以前那個人,別編你跟我有關係,別跟人說你認識我,非要說也行,死了別拉我墊背。”
盛實安不出聲了,大眼睛看著他,睫毛輕輕一眨,沒有淚。
他指尖在茶碗沿上一叩,“就這麼點事。我走了。”
他毫不拖泥帶水,說走就走,盛實安提著裙子跑上去,抓住他的衣角。
是本能之舉,她知道那點舊情分不堪大用,換來這一個月的高枕無憂已經是幸運,現在拖住他也沒有任何意義,但她就是撲上去一把抓住了。
陳嘉揚身上有煙味,有皂香,都很淡。他經了不少壞事,也成了個徹頭徹尾的壞人,但很乾凈,不像那些面目可憎的男人一樣難聞。實安記得唐林苑說陳嘉揚大她五歲,那麼他今年十九,是個可依靠的壞人了。
盛實安光著腳,個子才到他胸口,仰臉看他,眼裡不是祈求,不是失望,不是惶急,是走投無路的難過。陳嘉揚有一瞬間覺得這壞心眼的小姑娘沮喪得可憐,但也不過是一瞬間的心軟而已。
他告訴她:“倘若我是大總統,是銀行經理,是買辦,是爵爺,一定幫你。可惜我不是。”
陳嘉揚手裡夾著煙,在她頭頂揉了一下,順手用掌根把她肩膀往後一推,“飛鳥各投林吧,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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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鴨
手機回評論有1、、困難,但我都會看,謝謝大家的珍珠和床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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