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盛實安下風坐著的是金家公子金之瑜,人是俊俏的,通身氣派,翹著二郎腿讓謝太太替自己理牌,桃花眼不住地往盛實安腰上飄,“安小姐這眼神是怎麼看上陳先生的?人家林經理可來了半天了。”
現在已經沒人記得陳嘉揚是玩刀子出身,都叫他一聲“陳先生”,連帶著盛實安也雞犬升天。林經理站在一旁等了大半個鐘頭,垂手陪著笑,“金少爺說笑,剛來,剛來。安小姐這一向可好?”
上次盛實安看完晚場電影,路過百貨商場,信步逛逛,看中一隻戒指,停步說:“拿出來試試。”
盛實安十六歲,頭髮長了,眉目長開了,個子也長了幾公分,但也不過是區區幾公分而已,身量仍然嬌小,新來的售貨員只當她是什麼都想試試的中學生,急著下班,不耐煩道:“早留給芙慶樓了。”
芙慶樓是戲樓,這麼說的意思就是東西留給了名角,她看都別想看。盛實安直起腰,似笑非笑道:“哦。”
盛實安沒再光顧百貨商場。大半個月過去,林經理髮覺不對,揪出底下的人一問,霎時頭大,急得跳腳,“那是安小姐!”
售貨員一愣,“陳先生養在公館的那個……?”
“安小姐”叫什麼沒人知道,但也沒人不知道“安小姐”。林經理不敢得罪,連忙捧著新款成衣首飾口紅,上門賠罪,第一次,盛實安前夜折騰晚了,在睡懶覺,他等了三個鐘頭,這位小祖宗醒了,不過宿醉頭痛,他只好告辭。第二次,盛實安不在,第三次,盛實安仍不在,他一打聽,原來陳先生帶安小姐去吃警察廳長娶六姨太的喜宴,吃完了,安小姐嫌膩,兩人索性開車去兜風划船喝龍井,一喝就在外邊住下了,已經幾日未歸。
陳嘉揚素來跟誰都有說有笑,可人人皆知這位新貴其實極難相與,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狠角色,盛實安和他反過來,生就一副倦怠冷淡難討好的模樣,雖然到處橫著走,其實不記仇,倒也好打發,並沒為難林經理,留客人打牌,自己走去小客廳,倚著沙發挑幾件首飾,選幾件成衣,林經理終於千恩萬謝地走了。牌桌上又打完了四圈,金之瑜嚷著要抽煙透氣,剝著松子,腳步一拐就走進盛實安那間小客廳。
小客廳里沒開燈,美人靠正對著穿衣鏡,鏡中隱隱約約映出後窗暮色,晦暗光線中星星點點流晶,是盛實安手指間香煙的橙紅光點,映亮戒指是幽幽翡翠綠,指甲是熠熠珊瑚紅,旗袍衣料細膩發亮,衣擺下露出纖細潔白的一截小腿,腳腕上一圈瑩亮金絲鏈,足尖搖搖晃晃勾著墨綠緞拖鞋,鞋尖一點小鑽,也攢著銳利亮光。
盛實安今天穿得極舊式,可舊式有舊式的好,令人有無數糜爛琦思,譬如腳腕上那金絲鏈,就惹人想伸手一握,再譬如這顏色樣式,襯得小小的人愈發像畫本里偷穿長姐衣裳的幼女,惹人想扯開衣襟以手丈量佳人發育期,以眼觀測這般冷淡肌膚能染上何種潮色。
金之瑜渾身都癢,百爪撓心。
盛實安垂著眼抽煙犯困,金之瑜聽門外無人,俯身把手搭在她肩后靠墊上,把掌心的幾顆松子托到她眼前,耳語道:“給你剝的。”
話音就拂在耳邊,頸后不過半寸外貼著他的手臂,一股濁氣混著鴉片膏的暗香。盛實安也不躲,“不愛吃。”
金之瑜道:“上次在警察廳長那裡,我看你不是喜歡得不得了?”
盛實安懶散道:“那是他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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