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盆草被養了幾天,徹底壽終正寢,盛實安出去扔花盆,衚衕口有人在逛來逛去,躲躲藏藏。等到第二天她去買烤紅薯,那些人藏都不藏了,就在旁邊抽煙。盛實安回頭問:“哪位?”
為首的說:“小秦爺想請您吃頓飯敘敘舊,姑娘賞個臉?”
盛實安搖搖頭,“不餓。”
她抱著紙包回家,那些人在路口趕上來,扯著她的脖子往巷子里一撥,前後左右夾著她從酒樓後門上二樓雅間,把她壓在座椅上。小秦爺提著筷子挑菜,一桌子菜被他翻得不堪入目,挑塊肥肉要喂她,“張嘴,啊。”
盛實安不吃,他等到店小二把熱湯放下走人,才說:“為什麼啊?”
盛實安說:“為什麼?你對著鏡子照照,再試試還能不能吃得下。”
小秦爺蹬腿就要動手,盛實安已經把那大碗熱湯一推,各色菜式各樣盤子都摔到小秦爺身上腿上。他怕燙著,連忙躲,跟班們更怕他燙著,一哄而上看顧,“小秦爺,小秦爺!”反倒真把熱湯弄到了他腿上,小秦爺嚎叫一聲,痛得想跳樓。
盛實安快步下樓,躲進隔壁照相館,踮腳拿起櫃檯的電話,給鄭寄嵐打。鄭寄嵐正在兩條街外的銀行忙活,飛也似的跑來把她接回家,又差手下去買零食糖果,堆了一桌子,“壓壓驚。”
盛實安沒受驚,只有些悵然,因為惋惜那包甜得流油的烤紅薯掉在地上零落成泥碾作塵,也有些後悔,因為說到底是她脾氣太壞,怕陳嘉揚知道后發火。
小秦爺大腿上被燙出個大水泡,這次盛實安真惹了禍,但不知陳嘉揚是怎麼周旋的,事情還是平了,又隔了幾天,陳嘉揚帶盛實安去飯局,在酒樓包間坐下,跟她說:“吃頓飯就完了,以後他不煩你。”
但秦爺把飯局定在紅香樓隔壁,就是在著意提醒陳嘉揚,讓他想清楚這小丫頭算是個什麼便宜玩意。這份險惡用心路人皆知,陳嘉揚沒搭理,讓盛實安坐在自己下首,給她碗里弄兩塊年糕兩塊肉。盛實安專心吃東西,席間男人們寒暄應酬,一派和睦,直到小秦爺舊事重提,“我倒是才知道,現在連陳哥幾塊錢買的人都有這麼大的面子?”
陳嘉揚把酒杯擱下,臉色沉了沉。
絲竹管弦全走了一圈,席上氣氛漸漸沉悶,秦爺終於發了話,“自家兄弟,你差不多得了。磕個頭算了。”
小秦爺瘸著腿拍桌子,一根指頭指自己的大腿根,“老子燙成這樣,她就磕個頭?!想得倒美!”
盛實安放下筷子坐直,陳嘉揚向後靠回椅背,把手搭在她的椅背上。盛實安轉頭看看,他表情仍舊沉靜,但已經透出不悅和輕蔑。
秦海仁瞪弟弟一眼,息事寧人的口氣,“就磕個頭,得饒人處且饒人,算了。”
他大概覺得自己寬和仁厚,席上的人大概覺得他深明大義,正要攢詞兒誇讚,只聽“啪”的一聲響動,陳嘉揚摔了筷子。
包間里霎時鴉雀無聲,陳嘉揚籠著盛實安的椅背俯瞰全席,眾人看著這頭被觸怒卻一時沒發作的老虎,看他翹著腿,食指在盛實安的椅背上一磕,“合著事兒鬧成這樣,是她的毛病?要聊就好好聊,來,誰記性好,來把故事再盤一遍,咱們聊聊該誰給誰磕頭?”
劉八爺大壽在即,鬧僵了不好看,本來都說和了,小秦爺收手,陳嘉揚閉嘴,誰也不再苛責誰,眾人沒想到他在這時反悔。
但今晚是姓秦的先把飯局定在紅香樓隔壁,是姓秦的先提讓他的人磕頭,這簡直是在抽盛實安耳光,抽盛實安耳光跟抽他是一樣的,陳嘉揚不覺得他反悔得有任何問題,抬抬下巴,“小秦爺,我家姑娘胳膊讓你摸了,胃口讓你毀了,噁心得在外頭冷哈哈走了一夜,你就是想給她磕頭當賠罪,我未必答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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