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聯姻是什麼?”七歲的蘇晚一臉認真,抬頭看向身側的少年。
重大場合,他難得紮起了長發。
黑色綢緞一般的髮絲垂至身後,讓少年的臉顯得有幾分溫和。淡金色的瞳孔優雅而矜貴,如同年幼的雄獅一般,帶著與生俱來的上位者氣質。
“兩個家族之間利益交換的證明。”蘇清揉了揉她的頭髮,骨節分明的手指上佩戴著一枚紅寶石戒指,“許家一直都是我們的合作夥伴和盟友,看,那是你的未婚夫許蘭亭,你喜歡他嗎?”
蘇晚抿了一口果汁,像個小大人一般板著臉,看向她的未婚夫。
那個黑髮黑眸的少年被身旁的大人牽著,包裹在一身禮服里,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目光,許蘭亭回過頭,與年齡不符的眼眸幽深平靜,隔著香檳塔與她遙遙對望。
蘇晚抿起嘴角,梨渦淺淺,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天真笑容。
許蘭亭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飛快偏過頭,不再看她。
“不喜歡。他看起來很笨。”蘇晚的笑意瞬間消失,毫不留情地評價。
“你真刻薄。”蘇清同樣把果汁湊到唇邊。
一高一矮兩個小小的身影都站得筆挺,同色系的禮服、同樣的胸針,連臉上的表情像是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任誰看了都不會覺得這對蘇家的兄妹沒有血緣關係。
“笨的人才好操縱。晚晚,你可以和他多接觸,但不用對他太好。他喜歡你,以後還會愛上你,做你最忠誠的狗。”
“我明白的,哥哥。”
玻璃酒杯輕輕碰撞,淺色的果汁在燈光下晃動。
“我會讓他愛上我,終其一生為我所驅使。”
*
手術室門外,蘇晚抱臂靠著牆,把玩起那枚漂亮的鑽石吊墜,把它纏繞在自己手上輕輕晃動。
“嗒、嗒”腳步聲停在了她面前。蘇晚盯著那雙鋥亮的黑色牛皮皮鞋,緩緩抬頭,眼中滿含笑意,“你來晚了,手術已經結束了哦。”
面前的男人褲管挺直修長,襯衣掐進腰身,領帶繫緊,紐扣扣到最上面一顆。
目光由喉結往上,許竹笙伸手扶了扶金絲單片眼鏡,修長的手指被黑色皮質手套所包裹,可見手背指骨輪廓分明。
“啪!”的一聲,蘇晚臉上挨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
她當然知道許竹笙為什麼生氣。因為他所乘坐的直升機自動駕駛系統出現了未知的技術故障,導致他在高空耽誤了兩個小時,錯過了阻止她的時機。
“韓家的那小子也成了你的走狗。”
素來冷靜自持的許竹笙額角冒出青筋,臉色陰沉得嚇人,“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寧可見到一具屍體,也不想見到一條狗!”
[腦機介面]技術的初衷,是幫助患有精神類疾病的患者感知到情緒。研究者通過開顱手術在患者腦中植入電極,以恆量電流刺激腦域,起到喚醒腦域功能的作用。
蘇柔是天才。
她繼承了血脈中的科研天賦,一手研發的[腦機介面]技術是她在蘇家立足的資本。
然而這項技術很快就因違反多條倫理法案被禁用,一如當年許家推出的[人造子宮]。
“許蘭亭罪不至此。蘇小姐,你這麼做是會下地獄的!”
研究者發現,通過[腦機介面]可以向患者腦中輸入指令。控制刺激的腦域、電流的大小頻率,可以精確下達“流淚”、“痛苦”、“喜悅”之外的命令,例如……“禁止入睡”、“下跪”、“自裁”。
初衷用於治療患者的技術,最終被濫用於洗腦奴隸,遭到全面禁用。
蘇晚捂著左邊臉頰,反而笑了起來,“下地獄總比死掉好。竹笙哥,這一巴掌是蘇清讓你代他問好的嗎?”
犯錯要受罰是蘇清的規矩。
蘇晚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她揚起手,用力扇了許竹笙一巴掌,“你沒有資格管教我,我現在不是任何人的走狗了。”
充滿硝煙味的交鋒讓附近的人噤若寒蟬,紛紛低下頭走遠。
下一刻,她的手腕被緊緊攥住。許竹笙單手撐著牆面,身體前壓,冰冷的壓迫感使蘇晚不得不背靠牆面,與他對視。
“你不該讓韓望離開M國的,現在這裡沒人能保你了,我可以慢慢玩死你。”
蘇晚毫無畏懼,“是嗎?你最好在我下達指令之前殺了我,否則,我會把[殺死許竹笙]這條指令刻進許蘭亭的腦子裡。”
許竹笙壓低聲音,“開顱手術有風險,我不介意多一場醫療意外。”
虛張聲勢。
“我聽說家主已經不能生育了。”蘇晚笑眯眯地靠近他的耳朵,吐氣如蘭,“可惜許蘭亭沒有兄弟姐妹,[人造子宮]的造物也不具備繼承權,你們再也找不到第二個繼承人了……除非,你也想坐一坐家主的位置。”
她的姿勢太過曖昧,聲音卻模糊不清。在外人看來,像是一場別有用心的勾引。
許竹笙這才意識到,她特意支開韓望,又演這麼一齣戲是為了什麼——也不知道這小姑娘哪來的熊心豹子膽,竟敢拿繼承人的命做籌碼來找他合作!
許竹笙低沉的嗓音貼著耳垂,“你不怕我反水?”
他是家主的鷹犬,也是蘇清的好友。
“怕啊,可我沒有別的路能走。”蘇晚愉快地眨了眨眼,“我知道這種事你也能辦到,可由你動手太過明顯,我可以讓他把所有權力交給你之後,不著痕迹地自殺。”
她有一種莫名的預感——許竹笙不會出賣她的。
因為她在賭許竹笙的野心。
“其實我們才是同類。因為荒謬的血統論,像你我這樣的人只能屈居人下,任一群庸才蠢貨驅使……你不會覺得不甘心嗎?”
蘇晚臉上流露出恰到好處的怨恨。
“我會。看到那群一出生就擁有一切的廢物,我嫉妒得快要瘋了!許竹笙,若你出生在許家主脈,恐怕家主之位早就是你的了!”
許竹笙鬆開她的手腕,曖昧的吐息讓她耳根發軟,“你的條件是?”
“兩個條件。第一,幫我隱瞞這場手術。”蘇晚閉了閉眼,知道她應該抓住機會,從許竹笙手裡討要更多的利益和籌碼,而不是浪費在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身上……
可她的眼前忽然又浮現出狗男人弔兒郎當的笑容。
操,陰魂不散!
“第二,幫我把裴獻救出來。”蘇晚的聲音微啞。
許竹笙挑了挑眉,為她的第二個條件驚訝了片刻,隨即愉快地答應了下來。
“成交。”
直至此刻,緊繃了一晚的神經終於鬆弛下來。蘇晚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出了一身黏糊糊的冷汗。
許竹笙紳士地遞出一塊手帕,“要不要來我房間洗個澡?”
蘇晚露出了警惕的表情。
“別誤會。”許竹笙浮現出一抹笑意,“做戲做全套而已。這可是你自己寫的劇本,你不‘獻身’幾次,我怎麼輕易饒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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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今晚大概率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