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的第一場雪下得很大,不過半天的時間,各處都被積雪覆蓋。
鋪天蓋地的白,羽毛般的雪花還在不斷飄灑下來,層層堆積成蓬鬆的雪被。
已經傍晚,但因為雪光的反射,周圍比同時間的其他日子亮得多。
屋裡暖氣開得很足,溫度高到阿黎露著兩條小腿也不覺得冷。
她窩在葉修懷裡,熒光不斷在杏眼裡閃爍,卡通人物的形象她一個都沒看進去,對一切畫面都麻木了一樣。
“咔噠。”
一根樹枝掉了下來,軌跡剛好劃過窗子,四周接著哈氣的玻璃被劃出一道透亮的線。
這麼一聲砸得女人目光顫抖,她好像忽然醒了一般,轉頭看著抱住她的人。
“這麼多天了,我耽誤你的事了嗎?”
從韓萍走後,阿黎一天比一天精神差,心思也越來越敏感。葉修心裡被刺了一下,編了理由:“這幾天下雪,等雪停了我再出去。”
因為應對這個既聰明又敏感的小傢伙,葉修說謊的能力強了不少,但是也只用於這種事上。
“嗯。”阿黎點點頭,又如小貓一般縮回他身邊。
葉修稍稍安心了些,借著韓萍這件事,他也可以有借口不讓阿黎出門。這樣一個敏感多疑的女孩,讓她聽到那些話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這幾天家裡好靜啊。”
“你不是不喜歡人多嗎?”
男人說完,眸子里掠過一道隱晦的光芒。最近家裡的人確實越來越少,都讓他們去了山下的房子。
因為目前他是戴罪之身,和葉家的人不能再有接觸,也怕那些人哪個不經意把話說出去或者壞了自己的事。
目前還留在這裡的,只有幾個口風緊辦事利索的。
“這場雪什麼時候會停?”
話音落下,阿黎閉上眼輕輕哼了一聲,手壓在肚子上,指關節用力到發白。
“又胃疼了?”
“嗯。”
“我去給你弄點葯。”
葉修去了廚房,阿黎聽到了關門聲,身子裹著毯子縮起來。
餘光里忽然出現一片不同於雪光的白,她抬眼望去,葉修的手機屏幕忽閃,對著廚房的方向叫了他幾聲,門的隔音太好,一點迴音都沒有。
是葉微漾的電話,說不定有什麼急事,躊躇未幾纖纖玉指挪到綠鍵上。
“哥?”
“漾漾,是我。”
葉微漾挑了挑眉,改換了女生的話題,和她說起肚子里的小傢伙。
葉修端著熱水和葯回來,因為要等水開所以耽誤了一會兒,兩個女生已經聊了半天,反倒是電話給到他手裡只說了兩句就掛了。
“吃一片。”
白凈的藥片放到手心,彷彿無數雪花凝成的。
阿黎喝了口水,葉微漾說的話如同海浪一般衝擊著她的心口窩。她走神了,手一抬,小藥片直接落進了垃圾桶的深處。
-
溫熱的毛巾貼在眼皮上,厚重嚴實的中藥味質樸又令人踏實,溫度很舒服,溫檸“嗯”了一聲。
她回憶起被陽光照透的血管會顯現一片紅色,現在被毛巾這麼一擋,應該沒有光線了才對。
可是她看不到,然而蕭峋說的那句話又讓她燃起希望。
離手術還有一個多月,這段時間先用中藥熱敷,可以活血化瘀。
“燙嗎?”
男人溫柔的聲線響起,如同淋透陽光的清酒般泠然。
“不,很舒服。”
蕭峋的聲音及時將快要跌落回憶中的她救出來,溫檸臉色突變,他察覺出了異樣,放下毛巾,仔細端詳這雙明亮卻毫不聚焦的眼睛。
“怎麼了?”
“我......”
手術讓她想到醫院,而醫院讓她想到那天聽到的聲音。那在噩夢中一直陰魂不散,如同地獄中催命惡鬼發出的聲音。
“總是夢到那個人。”
蕭峋皺了皺眉,大掌輕拍她的背脊安撫。
“沒事,他會消失的。”
他的承諾說出口平靜清淡,但溫檸毫不懷疑他話里的真實性,而且還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蕭峋對她太好了,親自照顧她的飲食,給她敷眼睛,甚至晚上在她去洗手間時點燃檯燈等她。
好到讓她一時忘記,這個事事對她親力親為的男人,是雄踞一方的霸主。
“為什麼。”
“嗯?”
為什麼,對她這麼好。
溫檸想問,卻沒問出口。因為這個問題產生的一霎那,她自己就有了答案。
一個身份不能見光的失明女孩,唯一能仰仗的父親也身陷權利漩渦。如果父親不在了,蔣家不會承認她,自己的下半生都不知道怎麼辦,她身上能有什麼能讓蕭峋圖謀的。
無非,是她這個人罷了。
“沒事,他,是誰?”
蕭峋沒回答,那個醫院一天有不少人,甚至還有他熟悉的幾個人也出現過。監控他看過,溫檸在的地方卻是死角,一時半會還真不好查起。
“還沒有最後確定是哪個,這件事交給我,你不用想了。”
“咕~”
溫檸的肚子突然響了一下,略顯凝重的氣氛在一聲后遽然雲散。
蕭峋挑起眉梢,落在陰影里的俊臉緩緩抬起來。
“想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