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東流[重生]GL - 向東流[重生]GL_分節閱讀_7

北邊的蠻族,南朝的貪官污吏,那些死在街頭的孤兒寡母,死在邊疆的青壯少年,都由她接管了。
她是應該去死的,但還不能死。
但她這樣的人,能成為一個一國之君嘛?
於是她扭頭,看向了禤景宸:“太子妃,你覺得我會是一個好君王嘛?”
“景明帝有云:‘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楚國歷任皇帝皆堅毅勇敢,即便內憂外患,但上下齊心協力,定能破解。”她的太子妃,雖是一國大將,卻偏偏有著弱柳扶風之態,說起話來亦是溫溫柔柔。
然而那溫柔里,卻有石竹一般不為風雨所動的堅韌。
她說:“陛下以國士之禮待我,此一生,我定為陛下出生入死,開疆闢土,還大楚一個海晏河清。”
鍾離朔低頭,在那雙溫柔如水的眼眸中看到了堅定不移。
她們是夫妻,卻也是君臣,更是一路相扶相持惺惺相惜的戰友。
她本應該陪著她還這個萬里河山一片安寧,但終究抵不過世事無常。
現在也好,她死了,皇后這樣一個英雄了得驚才艷艷的人物,不用被她拖累,可以嫁給一個好人家了。
也不對,她的梓潼,如今已經是至高無上的帝王。要嫁,也是別人嫁給她。
成婚多年,竟從未問過她喜歡什麼樣的人物。但像她這般一無所長的人,若不是太子,也娶不到她的。
總歸,不會是她這樣的人。
鍾離朔自嘲一笑,將那些因為舊物勾起來的思緒盡數掩埋在心底。連同那些不敢觸摸的渴望,一同清理乾淨。
她是樂正溯,她應該是樂正溯了。
樂正溯,可要努力念書,過了考核才行的。
她這麼想著,又暗暗鼓勵自己,最後下了決斷。既然不能吹尺八,那就吹笛子吧。容易上手,最好不過。
積極樂觀的十六歲少年,恰似多年前在雲州無憂無慮的見鹿公子。在刻苦了一番之後,鍾離朔以十分好的成績過了考核。
臘月二十二,是弘文館的學生拿到成績,收拾行李回家的日子。鍾離朔的家就在源州城,因而拿了考核成績之後,又聽程文念叨了幾句,便一人前往學館門口。
學子們三三兩兩地走在一起,裹在厚重的大氅里談著放假遊玩的事情。鍾離朔心裡想著自己能否和母親開口,去遠郊的莊子泡溫泉的事情,沒怎麼留意旁的人。
“要說這聚會,還是去明月閣的好。明月閣最近來了一批瀾州的班子,歌舞極好,那裡也清凈,公主你一定會喜歡的。”
“公主……”
“公主……”
正在匆匆往前走的鐘離朔被人一把拽住,耳邊炸響了一句:“太子姐夫!”
她猛地抬頭,看到了嬌俏的少女用一雙含淚的眼眸既驚又喜的望著自己,登時愣在了原地。
這是景寧,她的妹妹啊……
第6章 【修】

鍾離朔看著眼前含著淚光的少女,腦海里浮起的是自己最後一次見她的模樣。
那是個萬籟俱寂的夏夜,在冷清的西殿里,衣衫單薄的鐘離朔站在冷硬的地面上,借著侍人手裡的燈籠,含笑望著那兩個穿著青衫扮成少年的女孩,又看了一眼被侍女塗黑的雲中王,輕輕說道:“三木會和金袍衛的副統領從西邊走,自中州將你們送到黎州城。不要怕,你們姐姐就在那裡。”
年長的禤景安抱著十二歲的禤景寧,不過十七歲的少女擔憂地望著她:“那陛下呢?陛下又如何?”
源州城被圍已有半月,外城的叛軍攻不進來,內城的士兵突圍不了。今夜,是將軍們佯攻,為源州城的貴族們爭取逃亡的機會。
天子守國門,鍾離朔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拋棄自己的士兵離去。援軍在宛州被拖住了,但只要再堅持一會,還是會有一線生機的。
她望著惶惶不安的少女們,笑著答:“自然是等援軍過來的,景安不用擔心,將軍們都厲害著呢,皇都哪有那麼容易就沒了。等你們和皇后見面,就告訴她,朕會守住源州城,等她凱旋。”
禤景安沒有說話,只以一種看穿一切的悲涼神情望著她。
要是源州城守得住,她還會瞞著所有人將她們送走嘛?
坐在她們身邊的雲中王看著少女眼裡的淚光,偷偷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背。面帶稚氣的少年扭頭,接著朦朧的燈火,看向了皇帝那張過分白皙柔弱的臉,不安地喚了一句:“皇姐……”
鍾離朔看著半大的少年,叮囑道:“照顧好妹妹們,知道了嗎?若是她們磕著碰著了,皇姐日後可饒不了你。”
她這麼說著,試圖沖淡一些絕境之中的悲涼。鍾離朔轉眸,將目光落在了窩在二姐懷裡,一直沒有說話的女孩身上。
小小的女孩穿著男裝,晶瑩的淚從黝黑的眼眸里淌了出來。鍾離朔以為她又怕黑,伸手擦掉了她眼角的淚水,“寧寧怎麼又哭了,有哥哥姐姐們陪著你呢,不怕。”
小小的女孩哭得喘不上氣,一開口就是不成調的泣音,斷斷續續地說道:“那……那姐……那姐夫……姐夫呢?”
“姐夫……不……不跟……不跟我們……一起……去……去姐姐……姐姐那裡嘛?”
她打著哭嗝,望著鍾離朔哭得十分傷心。
鍾離朔無奈,只好哄她道:“不,我等你們回來。”
於是留在她腦海里最後一面的,是景安含淚的眼眸,鍾離幕的期盼,以及,這個從小跟在她與皇後身邊的小妹妹那一聲聲悲傷到極致的“姐夫”。
“你一定……一定要……要來啊。”
鍾離朔到最後也沒有選擇逃亡,她們再也沒有見上一面。可鍾離朔沒有食言,她的確一直在等著她們回來。
她永遠地留在了這座深宮裡,沒有離開,至死都在等著她們回來。
鍾離朔看著眼前這個已經亭亭玉立的少女,望著她粉雕玉琢的容顏,和多年前那個面頰微微有些嬰兒肥的女孩重疊在一起,覺得無比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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