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以後我也只當你是我的兄長,若你不能堅定地選擇我…”謝溶從小被玄妙觀眾位優秀堅韌的女性撫育。雖比不過班昭、文君,也是洒脫大方只是這高門深宅束縛了她的羽翼。她想自由自在,至少這一顆心,不應被人牽著走。
“不,我不同意…”她要與自己割袍斷義。謝令殊不能接受這種突如其來的拒絕,但他反抗的聲音卻微小的近乎自言自語。
謝溶已經有許久心裡裝滿了各種無聊閑事,她的繪藝沒有停滯不前。沒有認真看完過一本書。《水經志》堪堪看到西北風貌,便再沒翻開過。
“謝令殊,你不清楚你與我要怎樣的,我也不該這樣糊裡糊塗與你在一起,你走吧。我現在很是不想交際,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謝溶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了。
就好像一隻華麗的琉璃盞,它在彼處,總是擔心它蒙塵受損。若是有一朝它摔碎了,心裡說不定就安穩了。日思夜想的擔憂,終讓精美的物件變成懸在心頭的大石。
不,它合該是美麗無比的…
“你走吧。”
他不會走的,他不走。除非她永遠不再見他。可是他又能說什麼呢?他也確實因為謝溶是蕭氏的族人而對她更為親近。
“你若不走,會給我帶來麻煩。”她撂下話頭,整個人縮進了被子,縮著躺了下去。聲音漸悄,直到世界安靜。
到了傍晚,青色帳子的車馬停在了謝宅門口。郎主謝踞歸來了,他神采奕奕,全然不似上次離去般愁雲慘淡。
晚間宣了小輩們敘話,知洗過來代謝溶請罪,說是身體抱恙,風熱頭疼不能過來問安,願阿祖身體康健,福壽綿長。
“阿溶感了風熱?”謝踞略略交代了幾句,便打發知洗退下。轉頭對席上的兩位兒媳,兩位孫子說道:“近來少年與稚子間好似多發熱病。我一路歸來遇見許多。尚在新亭的時候去打聽了一下,好像藥材也略是短缺。”
謝嶠思索了一下,道:“近來陛下準備盂蘭盆會,派了人四處買藥材配做香料。”
“每年盂蘭盆會都大肆購買香料,今年何以短缺?”楊夫人問道。
“唔,與年成也有關,今年雨水較多,許多喜光的藥材長得不好吧。”謝嶠回答道,但心裡還是隱隱的奇怪。去年無遮大會用了十叄萬斤香料,日夜不停地焚了四十九天。今年的盂蘭盆會儀制不能超過無遮大會,理應減少香料。
國庫里尚有存香,民間購買的話一般也都是有一個期限,在此時限內貢上便可以了,現在這離盂蘭盆會至少還有兩月,怎麼就出現藥材短缺了?
“兒打算明後日去城外施粥與民,向大人公稟告。”楊夫人向謝踞請示。
“這是好事,阿溶那邊,你讓她給你指一個丫鬟帶著。”謝踞看楊夫人點頭很是高興。自己家的孩子,自然是要知道一些家族運營規則的,自從女兒與孫女相繼出嫁,其餘的孫女仍然年幼,家裡很久沒有讓女郎出去應酬了,讓楊夫人帶一帶謝溶,也算是安慰。
“二郎呢?”謝郎主轉向鄭夫人:“吾那麼大一個兒子住在家裡,見到的面卻比在外赴任的四郎還少?”言語間多有不愉。
“回大人公…”鄭夫人也是有口難言,自己的丈夫痴迷玄道,每日出門之前乃是先算卜,與他打交道的只有謝源姊弟與謝漁姊弟。多一個大人在面前,他便擺上臉色。她弱弱地回答道:“郎君有在看顧孩子們念書的…”臨時的撒謊對她來說還是困難的,只能無助地看著謝令殊。
只是今天謝令殊的心思卻不在這裡,而這件事,大家好像都有所察覺。
“殊郎君最近如何?”謝踞又問向謝令殊,聽聞近來兩個對他有所威脅的人相繼塌台。本以為他會春風得意的,只是這臉色卻不像…
“尚,尚好”謝令殊思想迴轉。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
“那你阿耶近來如何?”謝踞皺眉道。
“不如何。”他毫不關心…那樣的父親啊!
謝踞心裡也是直搖頭,不怪孫兒與父親不親。那樣的兒子…不知道隨了誰。
“他是你阿耶!與你再有齟齬,也…”饒是長輩,也強說不下去了。轉頭問向謝大郎:“你阿叔還在服食丹藥?”
“這…”謝嶠很是為難,不議論長輩的不是。
“咳咳!”郎主看他猶豫,心中明了,氣的咳嗽了起來,恨鐵不成鋼:“既是如此,還做什麼教書育子?乾脆早日登仙不暢快?!”
“阿祖!”
“大人公!”
幾位後輩異口同聲。身後的侍從給他順了順背,這才氣息平穩。
鄭夫人焦急難安,丈夫沉迷玄道,他與自己交往的時間還不如與門下的道子清客多,孩子也是自己一直在撫育。她一直擔心孩子們與丈夫不親。
不過從兄長與嫂嫂出門去后,他接了兩家的孩子一起讀書,讓鄭夫人心裡有所欣慰。現在大人公如此生氣,自己也毫無能力。作為妻子,不能勸解丈夫,作為繼母,不能調解父子之間的矛盾。
又是委屈又是自卑,只能小聲嗚咽著,勉力抑制著情緒。
謝令殊看這一屋子沮喪的沮喪,哭泣的哭泣,惱心地閉上了眼。
總不好緊著家裡最不爭氣的談論。謝郎主便主動告知兩位孫兒自己去了會稽的近況,拜訪的幾位賢者也很是順利。又問了一些朝上的情況。
聽了謝令殊的回復,讚賞道:“我家子嗣不豐,從前也曾有過兄弟輔佐不同王侯而反目成仇的。大郎與殊郎君能同心協力,自然是最好不過,我在會稽的事情也已辦妥,如今只等著阿崇夫婦回來…”
一家老小各自回去時已經華燈初上了。
“伯母請留步。”現在大事當頭,他不能全心全意陪著謝溶。只希望她能消弭怨懟,快樂安平。
“阿殊?”楊夫人訝異,謝令殊甚是懂事,極少有所託之事。
“我,我聽聞溶娘子身體欠佳,許是有長輩在身邊有些安慰,想請伯母親去走一趟。”
“哈~”楊夫人以為是什麼大事,“你有這份心是極好的,家中弟弟妹妹侄兒侄女,多有你照顧了,正好我要去問阿溶討兩個女侍。”雖然是客套之言,但是她也是真心喜歡這個侄兒,少時喪母,父親又不管不顧。自己對他頗有照顧,不求他如何回報,只希望他與自己的兄弟同心。
現下母族的親眷只剩下這叄兩個了,難怪他操心。
謝令殊還想說些什麼,終是難以開口。
——————————————————————
閑話:現在看哥哥,還是有點又悶又虛偽的吧,既要又要還要。沒關係,收到一些生活的鞭笞就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