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春華[堂兄妹1v1骨科h亂世] - 運籌失算百念消 (2/2)

“道士是假的,受害人莫非也是假的?孫大人恐怕是自己經常演戲,才以己度人吧。”王謝兩家是百年之好,先祖也一同南渡,子孫同朝為官,大多在同一陣營。這次開口的是郎中令王贇的一位從弟,叫做王犀廷尉監。
這兩人開起了頭,一邊新黨朱益周期等人的親信便三三兩兩地拜了下來,說朱將軍乃是佛子轉世,布施納捐,菩薩心腸。不想有惡賊竟藉此干盡壞事。
另一邊世家集團王謝鄭袁等人也開始反擊,直指朱黨假借無遮法會名頭大肆斂財,極盡奢靡。
“壞的是不知好歹的惡僧,何人犯法便處決何人,竟把火引到朱將軍頭上,誰人不知爾等常與將軍作對,簡直以公報私!”
“小賊一個殺了便殺了,若是他沒有後盾,怎可以在玢陽公主的食邑擄掠迫殺良民?”
“……!!!”
(神仙打架,齊彰遭殃。)
“……!!!”
日晷的影子又偏斜了許多。兩邊仍無退意。
“咣~咣~咣~”左右隨侍的內監敲起堂上的銅磬。眾人這才罵罵咧咧坐回自己的案后。
“近日朱將軍為吾殫精竭慮,謝侍中亦是鞠躬盡瘁…”梁帝看謝令殊死咬不放,何況此事又是在先皇后陵處發生,於是口風一轉:“子升(朱益字子升)卿並非無過錯。”看到帝王臉色不善但言語間也無遷怒之意,朱益也不是個傻的,當即跪下叩首:“臣下御下不嚴,萬死難辭其咎。臣請求官家放臣去鍾離郡,臣押解糧草,撫慰戍軍,未有詔永不回建康!”言辭激烈,涕淚淋濕了絨席。
聽得梁帝稱呼有變化,都嘶了一口氣。朱益自請下放出都城,謝侍郎卻陞官做了侍中,眾人這便明白了今上又是想來大事化了。於是各家心思不一,卻不敢形於色。
“什麼?”謝令殊看朱益跪地如此之快,與梁帝二人一唱一和,不禁懷疑兩人早就串通好了,一時間氣急攻心。“三郎年紀尚輕,為吾拳拳之心讓吾感動不已。”梁帝看他一臉不可置信,恐他再追究又要鬧得難看,自己這些年多有疏遠他幾家,卻親近朱益,士家心中肯定頗有怨言的。
但謝令殊想的卻是侯靖降梁以來,大軍落腳的老巢就在離鍾離郡不遠的仁州,他的兒子門客全都在那邊。朱益自請去那邊,豈不是,豈不是…
“官家!不可啊…”謝令殊急忙起身,卻不及朱益反應更快,他咽著嗓子道:“侍中且消氣,這次事情是子升識人不明,害了無辜。諸惡莫作,在下萬死難辭其咎,可眼下我若飲鴆謝罪唯恐陛下無人照料,鄙人願拿出二十萬石錢糧補償被害者家人,另出五萬石絹帛慰勞泯悲寺莊子里的佃戶,日日為他們誦經祈福…”
嘶~朝堂之上又是一陣吸氣,二十五萬石錢糧絹帛啊!一個五品長史年俸米不過一千石。當下朱黨諸人皆下跪口呼陛下。
“朱將軍日以繼夜侍奉菩薩,自然是有疏忽。我等願與將軍一同受罰。”朱黨有權位高者開口了。
“謝侍中自是大義凌然,別人都是虛偽小人,那你又為何不供給吃住給那些受害良民?”
“將軍慈悲心腸,願給他們改過自新的機會,是惡賊不爭氣!”
一下朱將軍仁心被人矇騙,一下又抨擊謝令殊咬的太狠,斯人已伏法卻還如此兇悍追責,為何不自己出錢撫慰受害者。
幾位王謝家這邊的勢力想是見慣了這種場面,看對面如此厚顏無恥,也齊齊跪下,指責對方竟想用銀錢買命…
“你做了惡事找人背鍋,他做了惡事也找人背鍋。改日當街殺人了是不是也說是刀子自己飛上去的?”
“沒有後台他何敢欺到玢陽公主的佃戶頭上!你敢不敢對天發誓?”
大戰一觸即發。
這個佛口蛇心的畜生!謝令殊銀牙咬碎,恨不能當場撕下他的畫皮。明明證據都在,為何如此偏頗?為何如此袒護?腦子嗡嗡作響,竟有種眼前發暈的感覺,謝嶠看他臉色不對,拉了他的衣袖。
梁帝看兩邊唾沫橫飛,有人拿起笏板就要打人,一時間眼暈,吩咐左右了幾句。便趁亂回了後堂,準備從側門出去。
謝令殊眼疾手快,正準備趕上去攔住梁帝。誰知袍子的邊被人勾住,無奈最近殫精竭慮耗費了不少體力,現在拉袍子都有點手腳無力,只得眼睜睜的看著梁帝遠去。
聽著內監傳達天聽:“今太常卿、武威將軍、尚書左丞朱益,茲不辨菽麥,使小人殘民以逞,停其職遷鍾離。有謝令殊黜邪崇正,讜【黨】言直聲,升侍中同任廷尉正……”
明明是他家左遷我家陞官,這聲音在謝令殊聽來卻無比刺耳,同樣的場景,一而再再而三。
那天回去之後就害了風寒,想是前段時間精神緊繃,又被朱益氣到。梁帝聞言派人送了不少珍惜藥材經卷典籍,使臣前腳剛走,後腳朱益的禮物也一併送到,除去補品藥材,還夾著一卷自己手抄的《法句經》。
謝令殊看著他裝模作樣一把好手,只冷冷道:“你家將軍的二十萬石錢糧可有撥下?受害之人名錄都在我這,便讓謝饒跟著你們去發放吧。”
朱益此人的過人之處中,那詩書和字是絕品。時人附庸風雅好書愛畫,雖不齒佞臣卻實在難捨這游龍驚鴻般的仙品好字。
謝令殊雖厭惡他,但自己亦是名家之子,收到朱益手抄《法句經》難免也要觀摩一番。只是剛打開,開頭便是:無常品者,寤欲昏亂,榮命難保,惟道是真。
(翻譯:帥哥你最近太愛生氣了,須知氣急攻心,物質榮譽都是鏡花水月,只有大道永恆在是真的。)
這一下竟是一口氣沒提上來,一口血噴在了經卷上面。如此羞辱,不如去死。
又遣了侍從提了幾罈子竹葉酒去水榭。
一醉方休罷,最好長醉不醒。他心想。
酒過幾巡,醉眼蒙蒙地看月,月亮也籠在一層薄霧中。前段時間和父親說起佑真,近來匪患越發嚴重,他想帶佑真住回來。家裡的照顧或許能讓佑真更好一點。但父親卻不讓,可是他又憑什麼不讓呢?母親故去后他自己又過成了什麼樣子呢?
又幾盞下肚,他恍然聽見女子的講話聲。彷彿說的是:民亦勞止,汔可小康。這是小時候母親帶他讀詩經細細給他講過的。“民生多艱,前朝橫徵暴斂,如今新政,思行日後做官,要體恤民情。”母親的朱顏依稀在眼前,諄諄教誨也尚在耳畔。
“母親,我有在努力啊!”他的淚止不住了,流在了碗里。又順著喉嚨流進了肚裡。
樹葉落下在水面盪開一圈圈漣漪,水中月也變形扭曲,在眼前放大縮小。深色的湖面像一個黑洞要把人吸進去。
不忍月亮墮入深淵,想伸手去抓住…也或許是想和月亮一起墮入黑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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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話:小珍珠助力哥哥打到職場小人,手撕職場綠茶! 下一章妹妹出場!
可見謝爹爹確實混得不好了,要出差,要一直外派,而且幹了這麼多年,還是個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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