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過自己指尖的瑩白沒什麼溫度,即便妹妹已經離開了,他依然盯著那裡,心裡微微失落了一下。
曾幾何時,他和兩個表兄立下誓言,會保護好彼此的妹妹,如果有誰敢搶走她,他一定第一個殺了他。
可是現在這件事進行起來似乎並不那麼順利,葉微漾到底身心都給了程煥,他今後大約只能做她人生的觀望者。
程煥靠在床頭,赤裸的上身疤痕與傷口交錯,崩開的皮膚一層層疊在一起,屋子每個角落都被血腥氣和焦糊味籠罩著。
他的面色有些虛弱,這種人是最不屑於示弱的,程煥是這片土地上的掠食者,他何曾會藏起自己的獠牙和利爪。能被看出來弱點,說明他的身體已經到大某個極限,只是出於什麼才強撐著不肯倒下。
葉景庭靜靜端詳程煥,安靜的空氣微妙而詭譎,未幾視線落到了自己女兒的身上,她淚眼婆娑,目光里都是哀求,朝著自己輕輕搖著頭。
“爸爸!別殺他。”
葉微漾撲到程煥身前,眼睫顫抖,隨時都會有淚落下來。程煥提著唇,像那天在河邊對峙時一樣,清淺地吻著女人的鎖骨,眼中帶著勝利者獨有的驕傲光輝。
就算是葉景庭殺了自己又怎樣,葉微漾愛他,葉景庭的後半生會看著一個有自己血脈的孩子長大,他的生命會在她身上延續下去,常家和葉家的糾葛,生生世世都不會斷絕。
葉景庭掏出手槍對準他的額角,隨後又移上眉心。
“漾漾,走開。”
“不要,爸爸,不要......”
葉微漾知道葉家會找來,但沒想到這麼快。她的淚水如同斷線的珠子,緊緊扶著男人的身體不肯離開半分。
“漾漾,別求他。”
得意稍縱即逝,他還是更心疼葉微漾的眼淚。抓住女人反抗他的雙手按在床上,即使傷痕纍纍,野獸也不肯放棄尊嚴。
程煥懸在葉微漾上空,繾綣地吻上她的額頭,輕輕吸吻輾轉到下頜。
“發生什麼都別記住,也別恨誰,保護好他。”
最極致的溫柔不是愛意,是殘忍。
讓人肝腸寸斷的告別,如果他不說後面那些話,葉微漾也許還能保持姿態。
“我愛你漾漾,如果再有一次機會,我會在那個走廊里向你告白,而不是想殺你。可我沒有時光倒退的能力,這是這麼多年,我最無能為力的事。”
“你要過得好。”
“程煥?......”葉微漾倒在地上,腹中的孩子似乎感知到了父親正在放開她們,隨即一陣眩暈,她眼前一黑跌在地上。冰冷侵襲身體,彷彿一瞬間落進海底,聲音也被遙遠的洋流割開很遠。
“我不會求你,永遠不會。”
葉景庭若有所思地看著眼前的男人,程煥扶著牆想要起來,第一次跌回床上,搖晃幾下,嘴唇都咬得發白,才艱難起身。
“殺我吧。”
程煥數著他爆發,卻不想他笑了。
“你欠我這條命。”
“什麼意思?”程煥微微睜大眼睛,只見葉景庭手指輕動,指尖出現一把熟悉的小刀。這個東西別人也許不認識,可是他認識,正是今天那兩個男人手裡拿著的。
“他們是你的人?”
“不是。”葉景庭搖了下頭,“是和我合作的人。”
程煥身形晃了一下,他生得高大,光線都被頎長的影子攪動得躁動不安。
他穴口發沉,猶如被一團棉花堵住。葉微漾似乎也聽懂了父親的話,那聲爆炸的起因,原來是因為父親和他們的合作。
“程煥,我給你一次機會,傷好了滾,我們兩清,不要再見我的女兒。”
葉景庭抬高了手臂,葉微漾隨之驚叫一聲,被葉修拉住。
“你做什麼夢,離開她和死,哪個更難捱?我傻?”生離比死別痛苦得多,離開拉斯維加斯那晚他曾暗諷過莎拉的話,如今輪到自己頭上。
程煥不敢看餘光里的葉微漾,他剛剛看得夠多了。雖然不知道葉景庭為何要救他,可如果是要用這條命換他和葉微漾分開,他絕對不做這筆買賣。
這似乎在葉景庭的意料之中,他的槍口陷得更深,把程煥眉心壓出一個圓形的痕迹。
男人目光囂張又狂傲,漆黑的雙眼盯住他的拇指,在他微微向下壓得時候也不動一下,反而勾起唇揚起了下頜,穴口刺青張馳耀武揚威,像是在用這條性命向他宣戰。
女孩望著父親,眼神里流露出哀求的神色。
“爸爸,別殺我孩子的父親,我們欠他的夠多了。”
葉景庭微微搖搖頭,動作小得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默默放棄。
他的確不能當著女兒的面殺了孩子的父親,也不能比她做什麼。不管他是誰,面對家人都是無能的。
其實他的扳機無所謂按下去與否,因為這把槍里壓根沒有子彈。黑幫廝殺沒有對錯,時至今日他也沒有覺得自己當母奢厲,若說唯一的錯誤,便是留下了程煥一條命。
再重來一次,他一定將那個男孩的脖子扭斷。可程煥已經活下來了,還讓葉微漾懷上了孩子,就如程煥說得那樣,時光不可倒退。他不在意自己背了多少年狼崽子的罵名,他只在乎他的女兒,會不會恨自己。
好在這畜生對她還算是真心的。
葉景庭收了槍,但對女兒的愛意並無法抑制住憤怒。他不顧葉微漾的哀求,讓葉修強行帶走了她,又鉗住男人的肩膀,狠狠踹了一腳,饒是程煥也悶哼一聲跪在地上。
“滾,有多遠滾多遠,以後葉家不會再找程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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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腫了,明天凌晨加更,9號零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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