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第二天下午,答案就自動揭曉,真相大白於人間,肇事者唯恐天下不知找上門來了。
那鼻青臉腫的花孔雀正提著看望七大姑八大姨的豐富禮品,站在賀家院門口翹首以盼來個人給自己開門。
這獻殷勤的樣子,直接否定了同仇敵愾的可能性,百分之百是內鬥互毆。
葉灝翔摸著後腦勺,向前來給自己開門的蘇融露出個自以為迷死人不償命的油膩笑容,“酥肉,你哥在嗎?”
蘇融忍住嘔意,拍了拍短袖上的灰塵,“在二樓午休呢。”
“好妹妹,那翔子哥先上去了哈。”他跟摁葫蘆瓢似的摁了兩下蘇融的頭,轉眼就溜進門去了。
與他反方向,蘇融要出門,這兩天簡直一刻不得閑吶,為了抄個作業還得費不少功夫,繞了兩條街,才終於拉開泡泡冷飲館的玻璃門。
靠收銀台最里桌戴著副圓黑框眼鏡,別了頂藍白相間發箍的方瑤童正笑著朝她招了招手。
如果說夏萱萱屬於明艷肆意那類,那方瑤童便是另一個極端,文靜忸怩,婉約遜順,是朵恭默守靜的山口百合。
按說這一張照片就能解決的事,偏偏這朵百合像是活在古代似的,連智能手機也沒有,或者是她不愛用,一個被潮流淘汰的座機電話就是維持朋友聯繫的工具。
“不是說好要大發善心送來我家么?怎個半路還能反悔?”
蘇融佯裝生氣,嘟起嘴。
好容易逮到這妮子今天到她住在香信園附近的外婆家拜訪坐客,早提前在火鍋店就問過作業的事,想來當時是她心情奇好才一口答應登門,然後十分鐘前不知道她是在哪個破電話亭給她打電話,直接說不來了,讓蘇融去泡泡冷飲館找她。
蘇融尋思著,兩百米的距離,七拐八拐的,她這人屬實奇特的很。
向來脾氣好的方瑤童也不由得無語起來:“大姐,請問是誰要抄誰的作業?你還有理由怨我?”
此話太在理了。
三秒破功,她嘿嘿笑出來:“當然是……我抄你的,感謝雅典女神方瑤童!”
“真是的,來我家還能請你喝免費的冰鎮果汁呢。”
方瑤童從書包里抽出數學作業本,扔到她手邊,靜靜說道: “我付過錢了,連帶你的西瓜汁。”
“…………”
服務員彷彿得到召喚,立即端來一杯鮮紅的冰西瓜汁。
這抄人家的,還吃人家的,蘇融心虛的一批。動作倒是快得很,作業本和果汁一起收入囊中。
邊喝邊抄,人生一大美事,完全不用動腦子,樂哉!
她專心致志的抄,對面的女孩卻漸漸出神。
毫無意識問道。
“蘇蘇,你說,誰先喜歡上,誰就輸了對吧?”
筆畫頓時寫歪,字延伸到了下一行。
“啊?什麼誰喜歡誰輸?”
方遙童回過神來,咬了咬吸管,若無其事道: “有感而發罷了,看劇入迷了。”
“是嗎?”
“當然,一部帶點苦味的劇。”
看她的表情,正常無比,蘇融旋即壓下以為她早戀的想法。
三人中,只有夏萱萱是從初中談到高中,性格使然,她們倆是約定好等考上大學再考慮這事兒的,方瑤童可不能先背叛她啊,當然如果實在情不自禁她也理解,也並沒有那麼看重虛無縹緲的諾言,只是會稍稍失落。
兩盤遊戲結束,葉灝翔還沒跟冷若冰霜的賀戍搭上五句話,再這樣下去,他就得一無所獲回網吧了。
“阿賀,對不住,我——”昨天是他太衝動了,與實際內心是違背的。
“不必,我也還手了。”而且葉灝翔的情況看上去要慘多了。
“我不會追江弱,以前是喜歡過她,但現在最多是欣賞。”
高二江弱就數次表示過對他沒意思,驕傲如他,也不屑於貼人家的冷臉。
他撿起外套,重新穿上。
“遊戲只是遊戲,就作廢了吧。”當初大夥都是懷著戲謔的態度作樂,如今反噬般越搞越亂,誰都不安生。
賀戍依舊無動於衷,坐在沙發上,手指瘋狂點著屏幕操作鍵,在虛擬世界里殺得草木含悲,風起雲湧。
五點一過,蘇融與方瑤童告別,提著小布袋去香信園隔壁的老街轉悠了兩圈,在王小二餐點鋪買了三盒小籠包。
捏著包子,漫布在長道上,隔著樹葉的縫隙觀賞天邊的落日餘暉,美不勝收。
回家等她的又是一桌子好菜,海鮮和辣椒炒肉,整個人雀躍得起飛,她哥手藝堪比米其林大廚,真想他給自己做一輩子免費的菜。
賀戍給她夾了個雞腿,蘇融也沒客氣,徒手抓起來就啃,滿嘴抹油。
他搖了搖頭,吃相這東西有些人註定一輩子也學不好儀態優雅,香是吃的香,就是總令人想到囫圇吞人蔘果的豬八戒,猴兒都沒他急。
“哥,你廚藝真好。”
自他住校,她旱了幾乎一年多,吃不慣鐘點阿姨揚州風味的菜,人都瘦了些,吃不好整日無精打採的,體育課都跑不遠了,每每連最低成績也難以達標。
賀戍給自己倒了杯水,道:“明天中午放學,記得過來找我。”
“找你幹嘛?我要回家吃飯。”她吞了口白米飯,沒懂他意思。
他掀了掀眼皮,對著她一字一頓道:“鐘點阿姨今天辭職了,下午打了電話。明天,你跟我在學校吃。”
“什麼?哥你在開玩笑吧?”她有點不信地說。同時心裡也忐忑著,最近幾天因為他在,她把鐘點阿姨都給忘了!
賀戍也沒廢話,直接給她拋來證據,是鐘點工阿姨發的辭職簡訊,說是要去杜市幫兒子帶娃娃。
蘇融傻眼,天塌了。
“她走了,我怎麼辦?”她苦叫。
“涼拌。”
“我沒有飯卡,也不適應學校的菜。”
高一開學的時候她人生中第二次短暫嘗試過住校,跟上戰場似的,她鎩羽而歸,光榮得了便秘,上不出廁所,差點死翹翹,自那時起她再也沒動過在學校吃住的念頭。
賀戍目光平和,彷彿洞察她的為難。
“跟著我,不會。”
他的話自信又篤定,只是一聽,就令人莫名生出安全感。
“那我要是肚子又不舒服怎麼辦?”她口不對心,也換了個稍微好點的形容詞。
他猝然莞爾:“帶你去買馬應龍。”
她反應過來,氣得鼻子發抖:“你才有痔瘡!神經病!”
這天是真能聊得人火冒三丈,食難下咽,虧得她還打算相信他。
賀戍拿碗去廚房洗,要再戲耍下去怕是死活不會跟著他吃了。
眼不見心不煩,她足足幹了兩碗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