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命……要命……“說著,將血鰻往淺溪中一丟,立即順著溪流向谷口掠去。
谷口,也就是溪流的出口,寬不只五尺,高不足一丈,溪水至此,一落十丈,灑在懸壁下方的緩坡上,緩坡上森林如海,無窮盡的延展開去,正是那片天下馳名的“林海”。
此時已是初冬,林海枝頭早已蓋滿冰雪,氣溫也在零度以下。
只見少年自瀑布上方一躍而出,掠飛如乳燕歸巢,輕飄飄地躍落在冰枝之上,毫不畏寒地展開身形,又在冰枝冰帽上縱躍如飛,如履平地,片刻功夫已奔出數里,躍落在一片冰原實地! 那地方隱在林海深處,像是個練武場,四周林木森森,一片靜寂,呼嘯的北風亦難掠拂,確是一處隱密所在。
少年對此地甚是熟悉,一躍下地,便覺全身滿泛血紅,只聽他“唉!唉!” 地嘆著、喘著,像是熱極。
又見他在雪地兜了一圈,忽得一計似的,雙手一陣亂挖,三兩下便挖出一個冰坑。
隨後見他盤膝坐在坑中,又扒些冰雪埋在四周,瞑目凝神,調息運氣。
片刻之後,少年周身散發陣陣熱氣煙霧,而籠罩在他頂門上的霧氣,非但不散,且漸似有質之體,泛出了桃紅色光霞! 而埋在身外的冰雪,不一會逐漸消融,化成清水,再過盞茶功夫,清水滾滾沸騰氣化,騰空飄散,只是周遭氣溫太低,水氣飄出數尺,又都凍成了冰珠,紛紛落回地面,堆在少年五尺之外。
半個時辰過去,少年盤坐之處已見水氣蒸乾,石地現出,而五尺之外卻已堆砌了一圈冰牆,而他身上膚色赤紅,桃紅色霧氣繚繞,更罩住他的全身。
少年似乎耐不住熱,暴叱一聲,雙掌一抵,只見面前冰牆倒塌,雪地上也被挖了個大坑。
他迅速地移形換位,又以冰雪埋起身體,即使不移動,他附近的冰雪也一樣被他散發的熱力蒸乾。
不過有了前次經驗,他如法泡製,連換了四次坐處,那股奇異的熱力絕對被他吸收消化,膚色也變成淺紅色,不再像初時那般嚇人了! 他長吁了一口氣,心頭大石才一放下,正待起身,低頭忽見那原本縮在體內只有“落花生”一般大小的“命根子”,此刻竟又長成一條“虎鞭”,不由大大吃了一驚!。
少年大嘆一口氣,暗叫“要命!”一晃身,即躍登廣場邊上一株巨松,隨手拉過橫枝上一條透明晶亮的軟索,熟練的打個活結,套在“虎鞭”及陰囊根部,隨即上身一仰,翻下橫枝,全身平平的懸在半空中,扭腰擺盪,竟像盪“鞦韆” 一般擺個不停。
擺盪一陣之後,他忽覺煩燥之極,忍不住揚聲長嘯起來! 這嘯聲清徹悠揚,氣勁四射,足以穿雲裂石,遠遠傳揚開去,直上峰頂,不僅他周遭樹木受震,枝上冰雪紛紛落下,連山頂的積雪也受到這陣聲波的震動,“轟隆轟隆”的崩塌下來! 少年本想以嘯聲呼喚谷中的師父前來助他練功,哪知自順食“血鰻”膽血之後,功力突然大增,只一陣長嘯,竟引起雪崩,不由得嚇了一跳,口中直叫著:“糟糕!”一翻身上了橫枝,解開細索,匆匆在樹洞中摸出一條黑短褲套在身上,以掩住那條尚未縮退的“虎鞭”,撐身躍登枝顛,向所在的石峰窄谷撲去。
這次他全力施為,身形如流星趕月,在冰雪枝頭,星跳丸擲的一陣疾馳,轉瞬已撲登瀑布之頂,竄入谷去。
不多時,“隆隆”聲響漸大,大片冰雪滾滾而下,將少年方才練功的地方頓時掩埋了起來! 少年在谷中飛奔,口中大叫著“師父!”卻未像往常一般有人應聲。
少年心知有異,閃電般掠進潭邊另一石洞,轉過一塊石壁,俊目疾掃,即望見洞后雲床上端坐著一名道士打扮的老人,重髻高綰,鬚髮如雪,面目清瘦,似仍入定未醒。
少年劍眉微蹙,悄聲躡腳走近,閃目瞧見道人身前放著一張白紙,甚覺詫異,取來一看,只見上面寫道:字付吾徙玉虎知悉:余中年入道,道基不純,終難大成。
因見汝異材夭生,元陽純絕,根骨秀奇,乃向汝母索來為徙,欲以大清兩儀降魔玄功,及少林外家秘典洗髓易筋經,內外兼施,復助之靈藥,及余苦練近甲子之功力,為道家造就一金剛不壞之地仙也。
故六年以還,汝日受懸陰、鞭苔之苦,亦欣見玉杵日短,精關永固,還虛有日也!然此舉究非吾徙精誠之志,亦有違汝李氏人子之道,背勃命,奈何! 近者,余功力銳減,道行大進,靜中參悟,知余壽元即盡,仙遼匪遙,而汝命另有合遇,實非余所能左右矣!故余雖甚惜功散於重成之頃,未能助汝飛升紫府,然能為人間留一奇偉丈夫,亦足慰矣! 櫃中古籍均道家寶典,盼汝熟瀆!返家探母行道,當宜多積善功,少造殺孽,則他年龍華會上,或有相見之日矣!是囑! 玄陽子道成絕筆原來這少年名李,名玉虎,與這榻上老道乃是師徒。
他此時展讀遺書,看到“壽元即盡”一句,已不由雙膝跪落,星目早滾滾流下兩行熱淚,及兒“絕筆”兩字,更是大驚失色,如遭雷擊。
他猶存萬一之想,於是伸出顫抖的右手,去探他師父的鼻息及脈門,證實果如所言,師父已經“仙逝”,忍不住悲悲切切大喊一聲“師父……”后嚎啕大哭起來,而胸中一股激動,腦中“轟”的一響,突然俯伏地上,昏絕過去。
按說以這少年李玉虎的修為,遽經喪師之痛,悲傷難抑,尚不至於暈厥,只不過今晨機緣巧合,他趁著其師尚未起身之頃,一時興起頑皮之心,忘卻告誡,不僅入潭玩水,更潛入水底,因而觸怒了一條在潭底潛修的“千年血鰻”。
那血鰻秉地熱生成,性屬純陽,存活在熱水潭底,皮質堅鞏,刀劍難傷;加以生長環境艱困,百年才能長大半尺,如今這五尺多長的血鰻,最少也有上千年。
它居處一時遭侵,以為是口中美味,立即暴起發難,一口咬住李玉虎的胸口,想吸吮他的鮮血為食。
熟料李玉虎身世奇特,也是秉純陽之體,並經他師父玄陽子授以“太清兩儀降魔玄功”,輔之佛門“洗髓易筋經神功”,日日懸陰鞭身,早是一身銅筋鐵骨了! 血鰻一時性發,咬住玉虎胸肌,卻不料偷雞不著,反被李玉虎“以牙還牙”,咬破血鰻唯一致命的七寸要害,吞食了它的血、膽。
若是換了別人,一時吞下這麼多“至陽、至熱”的精英,必然內火焚身,早已化成一堆焦炭;但偏偏李玉虎所習的“太清兩儀降魔玄功”,乃是道教仙人呂洞賓所創的秘藝,功夫練到火候,可神分陰、陽。
“陽神”主外,管理一切動靜一言行,“陰神”主內,管理一切內息衍化運行,端的神妙之極。
如在平時,李玉虎認出“血鰻”之後,凝神結合陰陽,全力運功,到了一定時候,不僅可將過熱的陽氣排出體外,而且可把血鰻之精華盡數吸收,使功力增加數倍;只可惜調息時間不夠,又心念師父已過了督導他練功的時辰而遲遲未至,乃急於回谷探視,才使那至熱之氣,尚有小半未曾消化排除。